好不容易轮到孩子们上桌了,大家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不等下一碗端上来,上一碗饸饹早就被孩子们吃干捞净,只剩下空汤。有些心急的孩子们已经拿筷子敲着桌子开始催促抗议,着急要吃下一碗了。我记得,我在铜川农村席上吃饸饹的最高纪录是六碗。
人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饸饹这种美食渐渐褪掉它尊贵的外衣,从宴席上走进铜川普通人的生活。现在人们想吃饸饹随时都可以吃到,不用再等到哪一家有了红白喜事。我在黄堡街道边上生活的那二十多年,母亲专门找人焊制了一个小巧家用的饸饹床子,想吃饸饹的时候就给我们来做。当然因为费时费力,母亲也要早早做一些准备工作,满头大汗的忙活好半天。那时我们家住在三楼,邻居二楼是富平人,四楼是山东人,起先母亲做好了,送给他们,让他们尝一尝铜川的美食,他们都马上迷上了铜川饸饹的美妙味道,赞不绝口,时常想吃。二楼的邻居隔一段时间就上来找母亲说,想吃饸饹了,什么时候做?后来我们两家干脆一起搭伙,想吃的时候就一起揉面调汤,都能又快又省力的吃上饸饹,也是一种情趣。
那年舅舅家里种了几分地的荞麦,专门给我家送来几斤。荞面在铜川算是一种比较金贵的材料,因为这东西磨成粉看上去很多,但揉成面团越揉越少,所以少有人种。母亲就专门做了一顿纯荞面的饸饹,荞面饸饹下到锅里就可以直接煮熟,不用像小麦加玉米、大麦面那样先煮成半熟,再放到笼屉里蒸熟。快到是快了,但吃到嘴里只是有一点油油的感觉,和一般的小麦面并没有什么不同。真正的荞麦压成饸饹颜色仍然是白的,只是上面透出一点浅淡的黑星星。母亲说,外面街上卖的那种颜色乏灰或者发红的所谓荞面饸饹,其实并不是用的真正的荞面,最起码里面掺了高粱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几年春节,农村城里亲戚们都会到家里来拜年。母亲精心侍弄的酒菜,除了几样清新素菜之外,所有的肉菜,大家动几下筷子就没有食欲,并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因为过年家家屋里都是大鱼大肉,让人的肠胃有些审美疲劳。反倒是她随意做出的饸饹每次都受到欢迎,吃完一碗每个人还都想再吃一碗。
现在与父母老人分居两地,一两个月会回去看一次老人。每次回去母亲都问我想吃什么,如果我的回答是随便吧,那母亲一定会下厨为我去做饸饹,饸饹端上来了,一样的酸香味道,一样的浓浓亲情。
饸饹并不是铜川独有的饮食,西北地区很多地方都有。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吃过不少地方的饸饹,韩城的羊头肉饸饹、淳化的臊子饸饹、西安、渭南的羊血饸饹,还有陕北绥德的羊肉饸饹,做法不同,各有千秋。但我还是最爱铜川乡村的饸饹,因为它的面里、汤里不仅有美妙的味道,也有浓浓的乡愁和脉脉的亲情。
这种味道我会喜欢到什么时候呢?也许是一辈子吧!
来源:写作者付增战
付增战,男,陕西铜川人。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著有长篇小说《荒堡》,在《陕西文学》《中国煤炭报》《华商报》《文化艺术报》《华原》《西安日报》《三秦都市报》《宝鸡日报》《榆林日报》《安康日报》《铜川日报》《阳光报》《旅游商报》等二十余家报刊公开发表小说、散文、评论五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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