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带着这样的新鲜认知回到家乡扬州时,却发现现实依然困难重重。
先是,父母媒妁之言,不分青红皂白就塞给他一名新婚妻子。这个女人,他之前从未见过面,而且旧时的女子往往不识字,根本不懂“民主”“科学”那一套。
不过,朱自清是个整饬、温和的人。他并没有像鲁迅、胡适那样面对命运激烈地反抗,而是默许了父母的决定,并与这个叫武仲谦的女人共同生活。
令朱自清感到宽慰的是,妻子虽然不识文断字,却没有乡下女人的小家子气,而且照顾家里十分妥帖,自己虽然在外求学、工作,但却无需过度忧心。
这样一份“先婚后爱”的感情,给了朱自清极大的信心。他觉得,说不定自己可以改变家长制作风的父亲。
这一段时间,他正在扬州八中教书,父亲和八中校长私交很好。
结果,仗着家长身份的朱鸿钧就通过校长提前支取了朱自清的工资,并理直气壮地痛骂了来找自己理论的朱自清,“老子取小子的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彻底伤了朱自清的心,他并非不愿意将钱给父母,但这样不留任何情面的“明取”实在是让人心寒,既然争不过,那就索性躲得远远的吧。
于是,他带着妻儿离开了扬州,去到外地另谋职位。面对儿子的这一行径,朱鸿钧却不理解,他认为这是儿子对老子的挑衅,在外人看来,算怎么一回事?
结果,两人都不肯做出让步,就这样从亲父子几乎变成了“仇人”,要不是朱自清后来的一篇《背影》,主动向父亲冰释前嫌,否则,这份恩怨将无法得到消解。
亡妻走后3年,朱自清给自己的5个孩子找了个“妈妈”
离开扬州后,朱自清就和妻子单独建了个小家,平日里,他去上课、教书,妻子就在家里照顾孩子、生火做饭,日子虽然平淡,但充满了人情味。
特别是家里连续添了好几个孩子后,更是热闹地不得了。
朱迈先、朱采芷、朱逖先、朱闰生、朱效武、朱六儿,原本的两口之家,很快就变成一个“足球班”,儿子和女儿齐聚一堂,大的和小的相差最多不过十来岁。
有了这么多孩子,朱自清和妻子的感情甚笃,他常常满怀歉疚地对妻子说,辛苦了。成婚十二年来,只有新婚第一年,是没有孩子拖累的,此后,就再没享受过清福。
生六儿的时候,武仲谦已经生了重病,瘦得形销骨立。后来,孩子出生了,她也被诊断出,肺部烂了一个大窟窿,此时,距离她离世已不足一年时间。
朱自清忙于工作,没法照顾这么多孩子,武仲谦只能强拖着病体悉心照料,在带着孩子回扬州的时候,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临别时十分舍不得丈夫。
“今日一别,还不知能不能再相见?”这个问题,武仲谦不知道,朱自清也给不了答案。结果,一语成谶,这次离别果真成了他们夫妻俩之间的诀别。
妻子撒手人寰后,朱自清强忍住悲痛,当了一段时间“奶爸”,不过,终究是顾不过来,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孩子们也长到了需要母亲教导的年纪。
于是,经人介绍,朱自清与毕业于北平艺术学院的陈竹隐相识。接受过新式教育的陈竹隐不仅才貌双全,而且还是齐白石的弟子,艺术造诣非常高。
对于朱自清,陈竹隐最开始是心存顾虑的,毕竟,她还是一个青春少女,却要去做五个孩子的妈妈(当时最小的陈六儿已经夭折),放到任何人身上,可能都得想一想。
不过,朱自清却对陈竹隐十分欣赏,然后就是爱慕。
为了能够获得佳人的芳心,朱自清用大师的文笔写下来一封又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一直到两人正式确定下来关系,陈竹隐总共收到了71封沉甸甸的情书。
在这些情书中,朱自清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青年,表露出自己的痴情:
“一见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过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谢谢你给我力量。”
“我生平没有尝到这种滋味,很害怕真会整个儿变成你的俘虏呢!”
陷入热恋中的两人最终走入了婚姻,陈竹隐也担起了母亲的职责,不遗余力地照顾着武仲谦留下来的孩子们,让朱自清能够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正是有了这样一位贤内助,朱自清的文学创作也进入井喷阶段,相继出版了《欧游杂记》和《伦敦杂记》,文字相较前期,变得更为自然、洗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