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冀中平原的白洋淀边,有个村庄叫“鬼不灵”。村庄西北角上住着位老奶奶。老奶奶心肠热,住的地方僻静,常有八路军干部和伤病员来此隐蔽。老奶奶就和八路军成了亲人。
这些天,老奶奶家正住了个地区队的病员老钟。没事,老人家就做些针线,在家守着。忽然,一路急跑声传来,老奶奶吃了一惊,一针扎了手指。只见门帘一掀,她的孙儿小嘎子跑进门来。
老奶奶揉着胸口说:“小祖宗,叫你不要跑,怎么更跑得欢了?小嘎子说:“有情况呀!刚才纯刚大伯对我说,鬼子抓的民夫还没放,叫我赶快告诉奶奶和老钟权,要小心点。
奶奶“哦”了声。她伸手把孙儿搂在怀里,叮嘱说,部队上的消息没错,鬼子真是要“扫荡”了,以后放哨得加倍留神啊!
奶奶说:“这些话别到外面去乱扯,记住啊!时光不早啦,我给老钟叔做晚饭去。你把纯刚大伯的话跟老钟叔去说一说。”小嘎子应了声,蹦起就走。
东墙根插着十几个苇子,好像一排大屏风。他熟练地把第三个苇子轻轻挪开,一侧身就从缝儿里钻了进去。
他又把苇子原样摆好,猫着腰往前摸,摸进一个窟窿。他悄没声地来到老钟养伤的地方,只见老钟叔在削一件什么东西。
小嘎子近前细看,原来老钟叔削的是一支木头手枪。枪筒是用子弹壳改成的,衬着柄儿上的鱼鳞纹,像真手枪一样。小嘎子乐得一把抢了过来。
老钟叔说:“慢,我这枪要给一个勇敢、聪明、坚决抗日的英雄!小嘎子眼珠骨碌一转,叫声:“我就是!”老钟叔微笑说:“好,就送给你吧。可你要当得起一个英雄啊!
小嘎子把纯刚大伯的话告诉了老钟叔,然后把枪往腰里一插,搂住老钟说:“老钟叔,这回可以带我去当侦察员啦。”老钟笑笑说:“有支木头手枪就能当侦察员?没这么简单哪!
老钟霍地站起来说:“罗金保是个机智勇敢的侦察员。有回他在路上给两个汉奸拦住,要搜查他。他一不慌二不忙,一下挡开两把刺刀,掏出盒子枪,砰砰两下,两个汉奸完蛋啦。
小嘎子正听得出神,“啪!啪!”村外真的响了两枪,接着就是马蹄声,吆喝声······老钟张开盒子枪的大机头,抽出手榴弹,小声说:“这回,敌人来得可不善啊!
敌人突然包围了“鬼不灵”。“嗵!嗵!嗵!”有人在砸韩家祠堂的大门。老钟打开小门,想跳到西院去,却见老奶奶房上正有两个鬼子朝四处张望。
老钟急忙把小门顶个结实,回头看见小嘎子有点儿慌张,就轻声说:“沉住气,我叫你怎么你就怎么!”
“哗啷”一声,大门给砸开了,“嗵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钟拿起一把镰刀,比示着问:“小嘎子,他们进来,你敢不敢拿这个剜他们?”小嘎子接过镰刀说:“敢!”
刚准备好,门外忽然一声大吼:“里头的八路,出来!”小嘎子脸色发白,脚动了动要往后抽。老钟把头一点,他赶忙站稳脚。
外面两个伪军原是乱吓唬壮胆的,见里面没有动静,又用刺刀乱戳。“嚓”的一道白光,一把刺刀伸了进来,险些戳在老钟头顶上。
小嘎子打了个寒噤,急看老钟,只见他大气不出,不慌不忙,就像正待捕鼠的猫儿似的蹲着。小嘎子胆子不觉一壮,便也鼓着劲一丝儿不动。
伪军闹腾了一阵,见屋里全无动静,一个说:“到底有没有人?你上窗户去看看。”另一个说:“有什么好看的,里头给你一家伙!万一是个地道口,还说不定有地雷呢!”两个家伙溜走了。
老钟从窗口朝外一望,院里没人,鬼子也不见了。他打开门,拉着小嘎子窜到暗道口,只听屋里有鬼子在盘问老奶奶,连忙退回去。
老钟担心老奶奶受迫害,便爬到树后藏着,思谋着怎么救她,看见院里还有三四个伪军,像猎狗似的东嗅西嗅,立刻有了主意。
他轻声对小嘎子说:“我要把盘问奶奶的鬼子引开,这手榴弹甩出去,鬼子准往外跑。等鬼子跑光,我就往苇塘那儿钻,你赶快去陪奶奶隐蔽起来。
老钟把手榴弹结套上手指,嗖嗖两声,手榴弹朝隔墙飞去,“轰!轰!”两声响过,鬼子和伪军顿时狼嗥狗叫地乱起来。
盘问老奶奶的鬼子都跑出来了,砰砰乓乓乱开枪。老钟轻声说了句:“嘎子,动作快!”说罢,他向村里苇塘那边钻去。
小嘎子往外就跑,可是刚跑几步,就听见一声:“站住!”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伪军追来,他想,要是给这些汉奸缠住,可麻烦啦。
他心头一动,回身朝伪军们跑去,故意慌忙地喊:“老总老总,那边有地雷!”伪军们吓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个烂眼皮伪军问道:“在哪儿?
小嘎子随便指了指,原想引开他们,谁知烂眼皮伪军喝一声:“走!领我们去看看!”他没法推托,只好在头里走着。
刚走到祠堂门口,小嘎子就见从里头抬出一个被炸得头破血流的伪军来。烂眼皮劈头就问:“是地雷炸的吗?”一个矮脚伪军说:“不,让西院投来的手榴弹给炸的!
烂眼皮向小嘎子喝道:“你怎么说是地雷?瞧你这滑头样儿,八成是你*!”小嘎子瞪圆两眼说:“光听见爆炸,谁知道是地雷还是手榴弹呀!
不由分说,烂眼皮把小嘎子一直带到韩家大院。这里是敌人的临时指挥部,八路军的联络员纯刚大伯正在这里支应。
小嘎子刚被推进二门,就听见村西劈劈啪啪一阵枪响,不由一怔。接着,涌进一群鬼子,伪军绑着个人直拖进来。这人正是老钟叔啊!
鬼子抓到了老钟,好像得到个宝贝,丢开小嘎子不问了,立刻把老钟拴在大洋马上,拖着两具鬼子死尸进城去了。
小嘎子跑回家一看,见屋子里乱得像翻了天。奶奶躺在地上直喘气,脖子上有道刀伤,睁眼盯着他,急切地问老钟叔可安全。
老奶奶挣扎着坐起:“小嘎子,你告诉老钟叔吧!那鬼子,是笆斗脑袋,蛤蟆眼,一撮小黑胡,他用马刀砍了我一下子····..”
说着,老奶奶晃了晃倒下去了。小嘎子忙说:“奶奶,你快歇歇,我给你唱个歌儿,唱你爱听的那个,啊······”奶奶不应声,连眼珠子也不动了。她是不可能再听小嘎子唱歌了。
小嘎子扑在奶奶身上,哇哇大哭,哭声惊动了纯刚大伯和邻居们。他们涌进草房,流着眼泪,帮着把老奶奶安葬了。
纯刚大伯把小嘎子领到自己家,给他做饭吃,又哄他去睡。可是小嘎子一心要报仇,一个翻身,腰眼给木头手枪一戳,他更睡不着了。
他拔出木头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看,那子弹壳做的枪筒在灿灿发光,不禁说:“要是支真枪多好呀!
接着,他“砰!砰!”地做着打枪的姿势。纯刚大伯催他睡:“嘎子,报仇不能光靠你一个人,八路军就是给咱们穷人报仇的。睡吧。”
后来,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向老钟叔要一支真枪。老钟叔笑着朝他说:“要真枪好办,火线上去拿就行!
小嘎子决心要当八路军。第二天,他向纯刚大伯扯了个谎,说要到城里姑母那儿报个信儿,就走了。
小嘎子离开村子,就一股劲地往城里跑,他要打听一下老钟叔的消息,再去找八路军。谁知道他跑到城门口时,有个站岗的伪军,正是那个烂眼皮,连忙闪在一边动脑筋,怎么混进城去。
正在这时,从东摩云渡方向驰来一辆自行车,车上骑着一个穿绸褂的家伙,把个什么玩艺儿向烂眼皮一递,一跷腿就进城去了。
“狗汉奸!”小嘎子心里正骂着,忽然一阵马蹄响,从城里涌出五六十匹鬼子的马队,领头的鬼子正是笆斗脑袋,蛤蟆眼,留着一撮小黑胡的!后面还跟着汉奸特务队,浩浩荡荡直向摩云渡奔去。
小嘎子心里一动:我也跟他们上摩云渡去,要是赶上八路军揍他们个伏击,说不定还能捡支枪呢!他觉得这主意比进城更好,忙背起草筐朝摩云渡跑去。
跑到摩云渡村口,不想村里静静的,敌人并没来这里。小嘎子后悔起来,真糟糕!还不如等到那烂眼皮换了岗进城去哩。
“叮铃铃······”一阵车铃响,小嘎子一回头,见刚才骑自行车的汉奸回来了。他连忙闪到枣树下让路,谁想那人一进村,便煞住车,钻进路边厕所去了。
小嘎子心里腾地一亮,急步走过去,把前车胎的气眼塞头拔掉,转身溜进前面的修车铺去。
那人从厕所出来,骑上自行车蹬了蹬,便又跳下来摸摸,前车胎的气跑光了。他奇怪地朝四周望望,嘴里嘀咕着,也来到修车铺。
当那人蹲下身来修车胎时,后腰衣服下露出一截东西来。小嘎子一看,是枪!他摸了摸腰里的木头手枪,想起老钟叔说过,有个侦察员叫罗金保的,曾用笤帚柄缴过鬼子的手枪…………
他立刻把草筐一甩,举着木头手枪,蹦过去吼道:“别动!举起手来!打死你这狗汉奸!”伸手就向那人腰里拔枪。
那人慢慢地把手举起,突然一个豹子翻身,胳膊向后一撩,小嘎子跌了个仰面朝天,木头手枪飞得老远。
那人瞪眼说:“小小的人儿,胆子可不小哇!”小嘎子翻一个滚儿坐起来,以为对方一定要揍他。那人却没有打,只问他是干什么的。他顺口说是要饭的。
那人不由嘿嘿一声冷笑:“换饭吃?那么“打死你这狗汉奸'也换饭吃吗?”小嘎子口吃起来:“那,我看错人了····..”
那人一把拉起小嘎子,问:“你是哪村的?说呀!”小嘎子说:“'鬼不灵'的,怎么着?”那人又问,“鬼不灵”有个姓张的老奶奶,住在韩家祠堂隔壁,熟不熟。
小嘎子红着眼圈问他叫啥。那人说:“我叫罗金保。”小嘎子立刻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他,泪珠滚豆似地落下来:“你就是老罗叔呀,我正找你们呢!奶奶被鬼子*害了,老钟叔也让鬼子抓走了。”
车胎很快修配好了。老罗把小嘎子往车梁上一搁,蹬着车向东驰去。小嘎子知道要把他带到队伍上去,十分高兴。
可是车子往南一拐,老罗就跳下车来,停在一个小茶馆门前说:“走,里头喝碗茶去。”便推着车走进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