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朝官的惬意相比,长安城的底层百姓就不是那么舒服了。白居易《卖炭翁》中描述了“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者运炭入长安售卖,天将近午,尚未开市,“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不想却遭遇宫中太监强行采购。当然,城中富家子弟是不会知道穷困为何物的,“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李白《少年行》),他们只负责骑马踏花、寻欢作乐。
长安的夜晚比较单调乏味,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都有夜禁,坊门关闭前人们要各归其所,否则就是“犯夜”,若被巡街金吾发现,轻则杖击,重则杖毙。例外也是有的,每年三元放灯,夜禁就会解除。中唐时期的张祜就在正月十五日夜观花灯时表达了“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的欣喜之情。皇帝召见当然也是例外,朝官张籍在寒食节被皇帝赐晚宴,归途中看到巡街者时就产生了“共喜拜恩侵夜出,金吾不敢问行由”的得意。
长安四季
迷蒙的细雨开启了长安的春,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写出这是一年最迷人的时光。温庭筠在南内兴庆宫目睹了“九重细雨惹春色,轻染龙池杨柳烟”的烟雨朦胧;韩愈沉浸在嫩草初抹的朱雀街细雨中,发出了“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雨满皇都”的赞叹。宪宗时的宰相武元衡也不甘寂寞,在浪漫吟咏的同时回归理性,劝世人珍惜大好春色:“草色金堤晚,莺声御柳斜。无媒犹未达,应共惜年华。”
长安的夏是酷热难耐的。在这“人人避暑走如狂”的时节,白居易躲到了寺院中体悟僧人消夏的心境,“可是禅房无热到,但能心静即身凉”。相比于靠意念生凉,王公贵族们解暑的方法则高贵实际多了,刘禹锡受邀到驸马家中做客,看到的是“琥珀盏红疑漏酒,水晶帘莹更通风。赐冰满碗沉朱实,法馔盈盘覆碧笼。”既有通风的水凉亭,又有满碗的冰镇水果,还有纱罩遮盖的考究美食,这生活比现代也差不到哪里去。当夏之时,皇帝偶尔会赐予官员樱桃和冰镇甘蔗汁,樱桃虽美味但易上火,甘蔗汁则是降火之饮品,这样的搭配显然让王维很满意,因此他在《敕赐百官樱桃》一诗中写道:“饱食不须愁内热,大官还有蔗浆寒”。
秋天的长安景色最为清爽宜人,韩愈坐在靖安坊的家中,终南山色近在咫尺,感受“云风相吹嘘”的惬意。同一时节,杜牧眼中的长安“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诗人的志得意满隔着“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都藏不住。“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僧人子兰站在大街中,看到“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的景象,又察觉到几分萧瑟的寒意。中秋之夜,在禁中值班的元稹与白居易以诗相和,“一年秋半月偏深,况就烟霄极赏心。金凤台前波漾漾,玉钩帘下影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