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他的水。是他的意义。是他的来处和故乡。
他因它而存在。
也因它而湮灭。
他是一个诗人
顾城成为诗人,是一种宿命。
他对万物敏感。
常人看到白,他看见白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常人看见1 ,他看见1里面的1000种泪水,1000种来回。
再加上,他的父亲也是诗人。叫顾工。
诗人的孩子,也爱诗。幼时,他不读童话,不游戏,捧着一本残破的《洛尔加诗选》,终日痴痴迷迷。
和父亲对话,说:“爸爸,我和你对诗好吗?我读过你的诗,你有首诗题目是《黄埔江畔》,我想对首《渤海滩头》。”
他们用一根烧焦的枯枝,把诗写在灰烬上。一首又一首。年少的顾城说:“火焰是我们唯一的读者。”
盛夏时,他在海边游泳。
累了,用手指在沙滩上写:太阳烘烤着地球,像烘烤着一块面包。
他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因担心家中的藏书全被抄走,他开始疯狂地读。怕不读,就没了。他想要在脑中,装下全宇宙的学问。
于是他昼夜不分,闭门不出,终日埋在书堆里。
他把《辞海》读了几遍。
他读所有的诗歌、小说、哲学、科学、政治经济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个晚上,他就能读完一本大部头。
父亲不敢相信。
有一回问还在熟睡的他,问:“你真的在读?”
“嗯,”顾城睡意惺忪。
父亲便随意翻开雨果写的一个章节:“你说说,‘往往寄托就是断送’这段写的是什么?”
“哦,这是写珂赛特在汲水的井边,遇上了冉阿让,他就帮她……”
全对了。
事件、人名、地点,全部不差。再考,依然如此。他的脑子像扫描机,过了一遍,全在其中。
他通过语词,去了解世界。而后活在语词的世界里。
他不喜欢人。家里来了人,总是躲起来。他的眼睛看着的,是一个天籁的世界。没有人。
多年以后,顾城对人说,5岁时,有一天凌晨醒来,看到白色的墙壁上,有人眨着眼睛对他说话。
很多的人。
很多的眼睛。
他们面目不一,像从白色的雾中钻出来。
此后,他的思维就更加玄秘了。
他开始写诗。
而他的“写”,更像是“神赐”。
顾工说,顾城写诗,不是坐在桌子上,铺开铺纸,苦思冥想出来的。
他将圆珠笔放在枕边,在将睡未睡、将醒未醒时,迷幻中就有意象来临,他立即拿起枕边的笔,记下那些闪过的词汇、语句。
有时没有纸,他就直接写在墙上。
醒来后,再将这些从梦中捡得的字,一个一个,一束一束,放在纸上,扎成诗。
他用这种方式,写下了至今仍在诗歌史上发亮的句子: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所以,他的诗,不是“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