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烨不仅要管他的投稿、诗集整理、出版、翻译、版权代理、交朋接友、对外接洽,还要管他袜子放在哪里,指甲有没有剪干净。
谢烨不在,他就无法出门。
杨克说,1986年,顾城参加漓江诗会。
“那时开笔会,二十来岁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带夫人,但是顾城每次都带谢烨,因为他连买个火车票也弄不太明白。”
还有一回,北岛出差上海,去看他。
一帮人去上海植物园春游。
顾城已经结了婚,仍然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他躲在树丛后面,等北岛、王小龙、蓝色他们走近,就用泥巴扔他们。
扔中了,就哈哈大笑。
“就是一个孩子。”
还有一回,舒婷和他们在一起,逛一个小店。谢烨看见了一个玩具,很可爱,想买回去,给自己儿子玩。
但顾城不同意。
他表达不同意的方式,不是说不,也不是提醒谢烨现在很穷,没钱买,要节俭。
而是二话不说,坐在地上。真的是坐在地上不起来。一个大男人,忤在地上,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直到舒婷说:“我买了,我送给小木耳。我买了。”方才从地上爬起。
一个成年人,谁能干出这种事。但顾城会。不仅会,而且丝毫意识不到不妥。
他似乎没有太多规则感。
他守在自己的秩序中,脆弱又顽固地活着。
他看得见诗化的符号。
但他看不见人。
甚至可以说,他只爱瞬间的美,闪光的字。不爱人。
追求谢烨时,谢烨父母反对,不让他进门。他就弄了一个木箱子,放在谢烨家门口,天天睡里面,完全不管别人怎么想。
后来谢烨嫁给了他,他在上海武夷路买了个旧房子,修葺什么的,大都靠谢烨完成。
在激流岛时,谢烨生孩子,大出血。他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写:“谢烨大出血......真有孤单之感......”
而孩子出生后,他也缺乏为人父的责任感。
1992年时,钟文和顾城、谢烨在巴黎碰面,去吃饭。饭局中,他发现夫妻二人没有任何互动。
之后,谢烨告诉钟文,说她和顾城矛盾重重。
她那时已经生了小木耳。平时照料孩子,都是她亲自为之。
有一回,谢烨去外面打工,就先做好了奶糕,叮嘱顾城,到了饭点,给孩子吃。
没想到回来后,孩子什么都没吃。顾城把奶糕吃掉了。
她觉得,她一个人,在照顾着两个孩子。一个36岁,一个几岁。
后来,孩子就被寄养到了别人家。
这些行为,都令常人难以接受。
但他是顾城。是诗人。她也就艰难地去接纳,去理解。
她似乎不像妻子。
更像顾城的母亲。
或者像一个拯救他的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