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导师和研究机构,极力劝说他毕业后留在德国做研究,被他婉拒。1946年,李国豪携带家眷回到百业凋敝的祖国,任同济大学土木系主任,至此从未离开。
十年浩劫开始以后,同济大学副校长李国豪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接着隔离审查,交代问题。即使遭受莫须有的侮辱,李国豪依然牵挂着国内的重大桥梁建设项目。
武汉长江大桥通车典礼上,桥面上的百姓极度兴奋,随后出现了桥身晃动的现象。很多专家都无法判断问题根源,作为武汉长江大桥的技术顾问,身陷囹圄的李国豪非常着急。如果能到现场勘测,可能会有所帮助。但是,他已失去行动的自由。
万里长江第一桥:武汉长江大桥1957年10月15日通车
后来建设南京长江大桥,设计者为了避免重蹈武汉长江大桥覆辙,桥面加宽4米,增加4000吨钢。
当李国豪在隔离室听到南京长江大桥通车的消息,他再次想到了武汉大桥晃动的问题,他一定要搞清楚原因。然而在隔离室中,两手空空,他利用报纸的边缘和夹缝,偷偷计算。
尽管小心翼翼,还是被监管人员发现了,意味着他自由的时间更少了。他和监管人员“斗智斗勇”,两年以后,他终于得出结论,大桥的结构没问题,大桥之所以发生晃动,是因为潮水般的人群同时在桥面站立移动引发了共振现象。
后来,李国豪终于从隔离室被放出,却依然要交代问题,幸福的是每天可以回家了。家里也没有实验室的条件,他就创造条件,用乒乓球网、滑轮、缝纫机、大头针等器具模拟大桥,进行计算。妻子从生活费里抠出一台手摇计算机,白天他去交代问题,晚上躲进书房计算,灯一亮就是一夜。
李国豪在模拟实验
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李国豪的专著《桁梁扭转理论——桁梁桥墩的扭转、稳定和震动》终于在1973年出版。科学严谨的推导分析,基本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这一理论为新中国桥梁建设发展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人才不会永远被埋没,李国豪认为国家不会总是这个样子的,他对未来始终乐呵呵的。
1977年,李国豪被解除隔离,恢复身份,并出任同济大学校长。混乱的年代让同济大学几乎原地踏步,李国豪下决心扭转局面。
他提出“两个转变”的办学方针,一是恢复对德国联系和德语教学传统转变,二是由土木为主的单科性大学向以理工为主的多科性大学转变。“两个转变”让同济大学发展驶上了快车道,同济大学成为了国家重点支持的中德交流的重要窗口。
李国豪也被称为“同济之魂”。
刚刚改革开放时,中国人连易拉罐都没见过。去日本出差的工作人员,无法想象钢铁可以被轧的像纸一样薄。在中国人的认知里,日本是资源极其匮乏的国家,可是日本此时的钢产量竟然是经过大炼钢铁时代的中国的5倍。
国家被现状震撼了,决定上马中国最大的钢铁工业基地——上海宝钢工程,预算300亿。这是什么概念?当时中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仅有800亿。
李国豪也被任命为上海宝钢工程技术顾问委员会首席顾问。
1981年,因为宝钢工程耗费资金量巨大,有人建议立刻下马。李国豪坚决反对,并给出了严密论证,他分析宝钢工程工期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二,如果贸然下马,资金造成巨大浪费,已建好的设施也会被废弃。他的意见是,不仅一期工程不能停,二期工程也不能停。
他成为逆行的“少数人”,科学精神和责任担当让他最终力挽狂澜,宝钢工程得以继续进行。不久,宝钢建设中又传出“钢桩基础出现水平位移”消息,又是李国豪冲到前面,带着团队计算分析,找到问题点,最终成功解决。有了李国豪,宝钢就有了定海神针。
李国豪大学毕业后,曾有机会跟随茅以升在钱塘江大桥基地实习,亲身感受到茅以升对中国人自主建设桥梁的渴望。
1987年,上海计划在黄浦江上修建一座新桥,因为国内造桥水平不高,所以有人倾向于邀请日本的公司来设计施工。日本放出话来,可以提供资金、技术,但前提是必须由日本人施工。这件事一旦成为现实,外国人在国际桥梁会议上,会大讲特讲如何在中国建造大桥,台下的中国桥梁人情何以堪?
这是难以想象的羞辱。
李国豪当即给上海市长写信,全面陈述中国桥梁人的实力和渴望,提出中国工程界需要实践的机会,来提高自己的水平。上海市认可了李国豪的意见,决定让中国人放手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