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菜市场,看到一摊位上摆放着各种虾皮,虾皮用塑料袋装着,卷起来的袋子口敞开着。看到虾皮,我就像猎手看见猎物一样任凭味蕾的指引径直走到摊位前,老妇人见生意来了,马上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推销她的虾皮,这是大的那是小的,这是淡盐的那是咸味的,“要是做馅儿啊,大小都可以,买小的还便宜呢……先买后偿……”
我微笑着耐心听她唠叨,捏起一只小虾放到嘴里咀嚼,可我的心思早已回到遥远的记忆。
老家离海很近,可那时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只是听说海很大很深跟天一样蓝,海浪汹涌,让人向往又敬畏,即使如此,儿时的我海产品却没有少吃。记得老家的街上几乎每天都有叫卖“打卤虾酱”“卖虾皮喽”“卖海鱼喽”,那时吃的最多的就是卤虾酱和虾皮,价格很便宜,海鱼除非过年过节才会买,平日里舍不得买。母亲从街上打来一碗卤虾酱,熬白菜时就挖一勺放进锅里和菜一起煮,借着虾酱的海腥味提升菜的口感。虾酱最多的吃法还是放上猪油搅匀后放在锅里蒸,蒸熟的虾酱拌米饭又鲜又香又咸,贼啦啦的好吃,现在想起来都会咽口水。虾皮可以做汤、包馅儿,但母亲最多的做法是摘几根小辣椒切碎再放上虾皮,然后倒进酱油和醋,又辣又鲜,就着米饭或者玉米饼子着实下饭。
那时,每隔一段时间生产队的大马车就拉来或是花甲、或是毛蛤蜊、或是扇贝和皮皮虾,按各家各户的人头分,只要村里的高音喇叭里传出“各家各户赶紧到大队分海鲜”,我就挎上篮子跟在母亲的身后连跑带颠地去大队部排队分海鲜,但每次总有比我们先到的,人们都怕去晚了分到最后的海鲜质量不好,那时没有冷藏设备,听大人们说拉海鲜的车都是连夜去凌晨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分到各家,很是辛苦。卸了牲口的车停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围着苇薄的车里装满了毛哈蜊,有社员用铁锹一锹一锹地把毛蛤蜊哗啦哗啦地装进地秤上的盆里,每铲一锹毛蛤蜊就像大颗的沙粒一样沙啦啦地从上往下淌着,会计一会儿轻轻地拨着秤砣,一会儿劈啦啪啦地拨拉着算盘珠子,随后从耳朵上取下夹着的笔在本子上勾划着,高声喊着名字说道:“得了,秤高高的!”随着叫声,有人“唰”的一声把盆里的毛蛤蜊倒进一户人家的篮子里或者盆里,喊到“下一户。”
我那时最喜欢做的是和同龄的伙伴们挤在人群里捡拾扔出来的海螺,大人们不喜欢海螺,因为肉少还压秤不划算就捡出来扔到一边,我们却把海螺当宝贝捡回来做成玩具,虽然不能像电影里那样吹出声音来,但仍然如获至宝爱不释手。那简单的快乐朴实而纯真。
前段时间和同事聊天,说现在的海鲜如何价格昂贵,我说起小时候吃海鲜的事,同事不解地笑我说:“你家是地主吗?”我说我家确实是贫下中农,但在上世纪那个物质极为贫乏、以分钱为支出单位的年代的快乐虽然简单却极为难忘,现在有时刚刚发生的事情竟然想不起来,可那时的一件小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却上心来,细细琢磨,品出味道儿,这是时代的烙印,不同时代的人有着不同的印迹。
买回虾皮,丈夫笑我说:“小时候爱吃的,现在不一定爱吃。”可我态度坚决,我爱吃虾皮,尤其喜欢延用母亲的做法吃虾皮,那是妈妈的味道,是儿时的记忆,让我想起母亲的脸庞,想起老人家那双操劳的手,买的是虾皮,不舍的是亲情,更是故乡永远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