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春节,北京庙会全面回归。地坛、龙潭、厂甸、大观园、石景山游乐园、八大处等传统庙会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颐和园、中山公园、玉渊潭、红螺寺等景区也将推出丰富多彩的传统花会游园活动。
沉寂数年之后,传统庙会全面恢复,唤起老北京对传统庙会的美好记忆,也再度点燃市民和游客对节日欢乐的期盼。
【一】老北京的庙会
庙会也叫庙市,最早可追溯到夏商时期。之所以“庙”字当先,是因为庙会的起源与得名都与庙相关。
最初的庙会,是为了祭祀神灵和祖先。后来,受到佛教和道教等宗教的影响,庙会吸收了宗教仪式和信仰元素。每逢举办此类仪式,烧香拜神的信男善女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客流吸引了商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赶来设摊经营的小贩越来越多,从此庙会兼具商业属性,跟老百姓日常生活紧密相连。
从金石古玩、文房四宝,到绫罗粗布、锅碗瓢盆,庙会上衣食所需无所不备,五行八作无所不有。民间艺人更是庙会一景,绝活杂耍轮番上演,歌舞百戏一片欢腾。久而久之,庙会成了中国传统民俗文化的代表。载着宗教信仰和文化底蕴,映照时代色彩和生活百态,庙会以别开生面的形式记录了民众丰富多元的生活习惯和春节习俗。
全国各地庙会无不热闹非凡,各具特色。其中,北京庙会极具代表性,是研究中国春节文化和风俗变迁的典型范本。
老北京庙会起源于辽,发展于元末明初,兴盛于明清两代。据记载,最早的北京庙会诞生于都城隍庙,旧址位于今日复兴门内的成方街路北。明刘侗《帝京景物略》详尽记载了明朝时的规模和兴旺景象:“城隍庙市,月朔、望、廿五日,东弼教坊,西逮庙墀庑,列肆三里。”由于庙会热闹非凡,都城隍庙会一带出现了当今仍然使用的地名——“闹市口”。
清代的北京庙会更加活跃,“逛庙”成为京城百姓的日常,《清稗类钞》称:“京师各庙,辄有市集,百货充盈,游人纷沓,俗谓之‘逛庙’。”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不少人租驴前往白云观庙会,阜成门附近因此出现了一条“驴市路”,后来成了我们熟知的礼士路。
【二】有庙会,年味儿才足斤足两
老北京深深的庙会情结,离不开一个词:年味儿。
逢年过节,各地百姓都有赶大集办年货、游寺庙祈平安、外出休闲娱乐的传统,庙会同时满足了这些年节需求。作为全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北京的庙会不仅汇聚南来北往的土特产,还有各种文化用品乃至文玩等稀罕玩意儿。到了年根儿,老百姓逛个庙会,不仅年货备齐全了,还能观赏艺人表演,兴许还能捡个漏回家。
“北城外的大钟寺、西城外的白云观、南城的火神庙(厂甸)是最有名的……到了初五六,庙会开始风光起来,小孩们特别热心去逛,还能买到那些新年特有的玩具。白云观外的广场上有赛轿车赛马的;在老年间,据说还有赛骆驼的。这些比赛并不争取谁第一谁第二,而是在观众面前表演骡马与骑者的美好姿态与技能。”这是老舍在《北京的春节》中刻画的庙会气息。从中可见,北京庙会图的不只是买卖,还有丰富多彩的民间文艺,是以春节为中心展开的商业大卖场、文化大舞台。
新中国成立后,京城庙会格局发生变化,但市民逛庙会的热情不减。《北京日报》曾报道,1957年大年初一有10万人逛了厂甸:“从教育行政学院以南一直到南新华街南口都挤满了游人。空竹声、风车声、高跷的锣鼓声和人们的欢笑声响成一片”。
特定历史时期,北京庙会一度退出民众视线。改革开放后,庙会重新回到市民身边。1983年春,当时的崇文区文化局发现了“万里云程踏车老会”等六档民间花会,继而支持花会沿幸福巷、三转桥等地举行盛大“走会”表演。次年正月初一,六档花会又在龙潭公园表演,就此拉开了京城新庙会的序幕。
随着1984年龙潭庙会和1985年地坛庙会的兴办,北京庙会正式复苏。一家老少逛庙会,成为春节期间很多家庭不可或缺的项目;“逛庙会了吗”,成为不少市民见面新的问候语。
年夜饭等习俗是一家一家单独的团聚,庙会则是一家一家全城的欢聚。春节是一年中最红火的日子,庙会把这种红火烘托到了极致。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在北京人心中,庙会都是独一份的存在;有了庙会,老北京的年味儿才足斤足两。
【三】文化才是庙会的核心
曾几何时,不少人觉得年味儿变淡了;即便庙会热热闹闹,也有人感叹,庙会的年味儿、京味儿,没有以前浓了。
庙会渐渐有些千篇一律,处处庙会大同小异。比如年年羊肉串当家,让不少市民感到口味单调;老北京榴莲酥、老北京鸡肉卷,其实跟老北京都不沾边。尤其是互联网时代,庙会对年轻人吸引力日渐减弱。电商红红火火,年轻人的购物方式完全改变;都市文娱活动丰富多彩,年轻人休闲娱乐方式更加多元。各地陆续出现庙会式微的迹象,并引发庙会如何适应年轻人、与时代同步的讨论。
市民抱怨最多的,是庙会商业化氛围日趋浓厚,且品种和品质都不尽如人意。在很多人心中,庙会几乎沦为小吃快餐乃至地摊货的代名词;文化气息逐步下降,民俗表演等演出活动显得陈旧落套。庙会本是传统和厚重的文化象征,是民间风俗和民间艺术的融合。遗憾的是,庙会离传统渐行渐远,又未能与时代潮流同频共振。
厂甸庙会是全国首个进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庙会。据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厂甸庙会刚恢复那几年,最多时曾安排30多档花会表演。天桥的中幡、延庆的木偶秧歌、密云的扑蝴蝶、门头沟的太平鼓、怀柔的二魁摔跤,特别受欢迎。厂甸庙会还曾立起过海王村的门楼,搭起过茶棚、电影棚,棚里放满长条板凳,传统味道十足。这样的场景,如今难得一见了。
没有了京味儿、年味儿,庙会也就没了魂儿。年味儿是北京庙会的关键,京味儿是北京庙会的灵魂。要延续北京人由来已久的庙会情结,就要在庙会的京味儿和年味儿上再下功夫。
从庙会的起源和发展看,文化才是庙会的核心和灵魂,商业性是它的附加价值。两者可以相辅相成,但商业性若凌驾于文化价值之上,就成了舍本逐末,难以持续发展。
【四】老庙会要唱新戏
庙会不仅要办,还要办得精彩;不妨博采众长,从网红文旅城市中吸收灵感。近期出圈的哈尔滨文旅,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场全城参与的大庙会。虽然北京与“尔滨”的文化基因和历史资源不尽相同,但在提升质量、丰富产品、做好服务等方面,“尔滨”的破局经验值得借鉴。
松花江上升起热气球,索菲亚大教堂上空挂上人造月亮,冰雪大世界雕刻出“冰马俑”,鄂伦春族人在中央大街牵驯鹿巡游,极地公园里的企鹅背书包“淘学”,还有拜占庭式的索菲亚教堂、哥特式基督教教会教堂、犹太式犹太新会堂,荟萃了巴洛克、文艺复兴风格等风格欧式建筑的中央大街……一面汇聚地道的冰雪美景和东北美食,一面自带极富“拐带”属性的东北话和北方幽默,集合了中式、俄式、欧式等中外风情风味,再加上变花样“整活儿”宠粉,给“尔滨庙会”增添了浓稠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从赶“烤”的淄博到“宠粉”的哈尔滨,每座爆火出圈的城市都有独特的流量“密码”。“掏家底”式的文化传播和“听劝”式的服务热忱,可以为北京庙会这个老牌IP重焕新生带来启示。只有得到老北京和新市民的认同,才能赢得老北京的叫好、引发年轻人的兴趣,庙会才能焕发新生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对传统文化的敬意,要有传承庙会文化的责任感。摆脱庙会同质化的尴尬,需要真诚的态度和创新的思维。今年春节,北京庙会做了精心的升级。比如,厂甸庙会将邀请琉璃厂文化街两侧的老书店、老商户参与其中,增添更多文化活动;在八大处公园,一个个带有文化特色的场景,包括跃龙门主题灯笼通道、许愿树、半个世纪前的复古小院、老相机展等布陈,邀请市民朋友逛京味儿大集;中华书局“灿然文化庙会”,利用书屋门前六尺见方的一个小空间,将图书文创、非遗手工艺、老北京文化讲座、传统文化展、茶饮和游玩汇聚在一起,虽是北京最小庙会,一样是展示城市文化和气质的生动窗口。
庙会曾是北京人的春节嘉年华。龙年春节将至,各方精心准备的多场庙会大戏即将拉开大幕。它能不能成为春节文化活动中的重头戏,甚至重新成为京城的年节文化标志?让我们拭目以待!
来源 | 长安街知事
撰文: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