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零时,鄱阳湖标志性水文站星子站的水位井内,湖水漫过一道红色标记——“1998年洪水位22.52M”,这标志着我国最大淡水湖水位突破有水文纪录以来的历史极值。
今年6月以来,我国南方迎来持续强降雨。6月1日至7月12日,长江中下游地区出现了6次强降雨过程,长江流域平均降水量403毫米,较常年同期偏多49%,为1961年以来同期第一位,长江流域及鄱阳湖、洞庭湖等地出现较重汛情,多地遭遇洪涝灾害,令人揪心。究竟谁才是南方暴雨不断的罪魁祸首?强降雨为何偏爱长江中下游?未来极端天气事件会越来越多吗?记者就此采访相关气象专家,多角度详解近期南方强降雨之凶猛。
南方暴雨陷入“车轮战”
近期南方暴雨之强,多组气象数据即可提供有力印证。根据国家气候中心统计,入汛以来,截至7月10日,我国南方共出现15次大范围强降雨过程。其中,自6月11日至7月10日,主雨带北抬至长江中下游一带,多雨中心位于湖南北部、江西北部、湖北东部、安徽南部、浙江中部等地,浙江、安徽、江西局地累计降水量超过800毫米。多地日雨量突破历史极值。6月1日至7月9日,湖北、安徽、江苏、贵州、浙江、重庆、湖南、江西、上海、广西、四川等省份共计85个观测站累计降水量超过年降水量的一半。
一个令人揪心的问题是,与1998年我国南方特大暴雨事件相比,此次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降水如何?“综合考虑范围、持续时间和雨量发现,6月27日以来(截至7月9日)的我国南方区域性暴雨天气过程综合强度为1961年来第五强(1998年第一)。”国家气候中心副研究员翟建青说,今年南方区域性暴雨天气过程虽然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但位置更偏北、综合强度略偏低,从总体上看,仍比不过1998年的特大暴雨事件。
但6月以来,我国南方地区频繁出现强降雨过程,其频繁性不仅体现在强降雨过程多,且一轮接着一轮,间歇期非常短。为何近期南方暴雨陷入“车轮战”?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马学款解释称,这主要与今年6月以来的大气环流形势有关。对我国影响巨大的西北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简称副高),是一个稳定而少动的暖性深厚天气系统。其外围西北侧的西南气流恰恰是向暴雨区输送水汽的重要通道。
具体来说,今年6月以来,副高比往年同期势力偏强,其外围的西南气流将来自孟加拉湾或我国南部海区的充沛水汽输送到我国南方;同时,北方的冷空气活动也比较频繁,造成了冷暖空气在南方地区持续交汇的局面,由此导致强降雨过程频繁而持续发生。
未来南方雨水形势如何,防汛压力会否减轻?7月以来,我国主雨带维持在西南地区东部至长江中下游地区。17日至21日,主雨带东段有所北抬,西段仍维持在四川盆地东部和湖北一带。马学款提醒,这与前期强降雨雨带仍有较大重合度,需要关注降水的叠加影响。即使7月下旬雨带东段北抬,长江流域防汛的压力并不会减轻,长江中上游地区的明显降水依然会给水位高位运行的江河库湖带来威胁。
“暴力梅”盘踞长江中下游
近年来极端天气气候事件不断增多,气候似乎越来越反常,那么此次持续强降水背后是异常的气候在作怪吗?据国家气候中心首席预报员王永光介绍,引发此次强降水过程的是一只“怪兽”——梅雨。具体而言,入梅偏早和梅雨锋偏强,是长江中下游梅汛期降雨异常偏多的原因。今年江南地区的梅雨比往年偏早了7天,而梅雨的“主战场”——长江中下游地区在6月9日就已经入梅。原来,今年南海夏季风爆发时间偏早,并且6月上中旬西太平洋副高脊线位置偏北,二者共同导致长江中下游地区入梅偏早。
在风调雨顺的岁月里,梅雨季是常年6月8日入梅,7月18日出梅,平均梅雨量343毫米。入梅的早晚与梅雨量有密切关系,梅雨量最多的三年分别是1954年(789毫米)、2016年(662毫米)和1998年(596毫米)。
综合分析发现,梅雨强度最强的三年分别为1954年(强度指数2.7)、1996年(1.7)和1998年(1.3),都出现了传说中的“暴力梅”。其中,1954年长江流域有76%以上区域下过大暴雨,日最大降水量在安徽安庆,达262毫米,出现百年罕见的全流域性大洪水。8月18日,长江汉口站最高水位达29.73米,比历年最高水位(1931年)高1.45米。
为啥暴雨“偏爱”长江中下游地区?“主要由于今年梅雨相关的天气系统相对稳定。副高在过去这段时间一直稳定维持,边缘的暖湿气流强盛,长江中下游地区低涡切变系统活跃,形成长江中下游地区长时间的梅雨天气。”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陈涛说。
事实上,长江中下游平原区一直是我国暴雨多发和暴雨强度最大的区域之一,也是暴雨洪涝灾害多发区域。尤其是长江干流从湖北荆州到安徽铜陵沿线的两湖平原和皖西皖中平原等低洼区域,由于暴雨汇流面积大,支流众多地势平坦,河道弯曲,排水不畅,又夹于南北丘陵山地之间,所以最易发生暴雨洪涝灾害。
而今年,这只“怪兽”还从其他地方获取能量,导致梅雨锋偏强。2019年秋季发生了一次弱厄尔尼诺事件,同时北印度洋海温异常偏暖,导致副高显著偏强。与此同时,中高纬度经向环流发展、冷涡活跃,冷空气在向长江中下游地区移动过程中爆发偏强。由此,冷暖空气在长江中下游交汇,致使梅雨锋偏强,长江中下游地区降水也明显偏多。
极端灾害应对能力亟待增强
南方全力防汛抗灾,北方也不能马虎松懈。受季风气候、地形地貌影响,我国雨带每年从南向北移动。通常7月下旬至8月上旬,雨带将从长江流域北抬到华北、东北,北方就会进入主汛期。
气象预报显示,7月下旬,我国东部雨带将北抬到黄淮、华北至东北地区一带,累计降雨量比常年偏多3至7成,局部地区偏多1倍以上。主要降雨时段为22日至23日,以及26日前后。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张芳华表示,7月下旬,北方地区降雨开始明显增多,进入“七下八上”的北方汛期关键时段,需注意强降雨尤其是局地强降雨导致的次生灾害风险。
每一次大暴雨、高温、飓风等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发生时,都可能是大自然在给人类发出警示信号。未来,这样的极端事件会越来越频发,甚至成为一种“新常态”吗?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发布的气候变化评估报告指出,21世纪全球部分地区的高温和暴雨事件将趋多,干旱程度将加剧,威胁各国粮食、水资源和能源安全。
“虽然目前很难将单独的一次天气气候事件(比如南方暴雨)直接归因于全球气候变暖,但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背景下,一些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确实在增多增强。”国家气候中心气候变化室研究员黄磊说,事实上,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1951年以来,我国平均温度和极端温度都呈显著升高趋势,一些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呈现出强度更强、发生更加频繁、持续时间更长的特点。
气候模式的预估结果也表明,如果不控制人为温室气体的排放,未来全球范围内一些极端事件的出现频率、强度和持续时间都将显著增加,到21世纪末陆地区域高温热浪事件的发生概率将是现在的5至10倍,极端强降水事件的发生频率在全球的大部分地区也将有所增加。
黄磊表示,进一步增强我国应对极端灾害的能力已经迫在眉睫,需要将应对极端灾害作为适应气候变化的核心内容,强化极端灾害的风险防范措施,加强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监测预警和气象灾害风险管理,开展重点区域、重点行业的气候变化影响评估,强化生态和环境气象服务,健全政府主导、部门联动、社会参与的防灾减灾机制。(经济日报记者郭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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