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矿里要招一名会计,易胜清参加考试,数学不好,落选在意料之中。不过意外收获是,领导表扬了他的语文作文,激发了他深藏多年的写作兴趣,他开始对外投稿。先后在《中国核工业报》上发表了10多篇文章,一篇写两个工人在矿区养羊致富的消息发表在《人民日报》上,随后他被调入钻探队队部,然后,又被调入工会。矿区成立宣传部,顺理成章地进入宣传部,对于易胜清来说,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写作梦想。
1994年,711矿停产。2004年,711矿宣布*。此时,矿区“保军转民”的企业华湘化工似乎让矿区人看到希望,711生活区也改称“华湘社区”。这一年,按照公司政策,易胜清内退,“不过还是上了几年班,2009年才真正退休的”。退休后,易胜清甚至捡拾起年轻时的创业梦想,跟别人合伙开过一家文化公司,却很快因为经营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现在偶尔有人找他写东西,他却从来不谈价钱,“有点不好意思”。矿区几十年,他与市场有些格格不入。
“矿二代”黄阳平被同事们归为脑子活的那一类人,说起风起云涌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同事们感叹黄阳平如果在当年走出去,应该大有一番作为,黄阳平不置可否。
1984年,永州新田的黄阳平顶了父亲的职,进入已经在走下坡路的711,做消防员。成为工人的骄傲很快就被市场冲淡,“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们的工资只有100块,附近打零工的都可以搞个两三百”。1991年,他去过一趟海南,他发现海南酒店的保安都有600块钱一个月,他动摇过,但是在略显寒酸的铁饭碗和市场之间,他选择了更稳定的铁饭碗。
黄阳平过两年退休,孩子明年大学毕业,前几年在郴州市区买了一套安置房,他觉得很满足。
▽711矿区铁路专线,已经废弃
我们在邓玉珍的理发店,遇到的摄影爱好者游庆泳,是个土生土长的厂矿子弟。
作为一个摄影者,他对矿区最为深刻的画面是矿井挖矿的工人,“赤身裸体,前面两个人打风钻,后面一个人用水管淋浇,地层里是50多度的温泉,不浇冷水,人受不了”。怀旧和生活是两码事,游庆泳痴迷的井下工人工作画面,是他曾经极度想要逃离的生活。1980年,他顶职进入矿区,第一份工作就是打风钻,“在矿井里,没有灯光的时候,能够看到铀发出的微光”。在脱离矿井多年之后,他习惯用艺术的眼光来审视过往的生活。“实在太辛苦了。”在矿井待了两年之后,他决意离开,离开矿井,也离开矿区。他找了个在医院上班的朋友开了张病假条,请了假,开始专心学习。1984年,他考上大学。毕业后,游庆泳成了一名中学老师,他现在最大愿望是尽早退休,能够扛着相机行走天涯。
他的母亲依旧住在矿区的老屋里,他想把母亲接到城里,“她不愿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游庆泳几乎每周都回来这里,拍些照片。这几年,矿区的变化尤其快,每次回来,都有建筑物被拆掉,旁边高楼拔地而起,无论他如何用相机努力记录,也留不住童年时的711。
▽711矿区苏联专家楼
出生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矿三代们,早已离开矿区,星散全国各地,但是总会在节假日里归来,这座苍老的厂矿瞬间便会热闹起来,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退役治理的矿区,荒草丛生
保留的矿井口,距离生活区有五六公里的路程,易胜清上一次来几乎迷了路。在矿井退役治理后,矿井外的井架和其他建筑都被拆除,周边被填埋种上草木,草木很快淹没了遗迹,也淹没了那段辉煌而隐秘的历史。矿井口用的是两道不锈钢大门,用锁锁着。巨大的铁质管道从井里延伸出来,“别碰,很烫的”,易胜清提醒。
2015年,华湘化工厂宣布*,华湘社区的管理权将移交地方政府,这就意味着,60多年的厂矿体制画上句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真正融入这片土地。新的生活开始了。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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