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县的故事开端,不太光彩。1990年代,一群因民间借贷导致资金链断裂的沙县人因逃债流浪到外地,为了生存,就开始在街边卖家乡特产的小吃。
这些一块钱一碗的扁肉、拌面,“一天能卖四五百碗,第一天就有300多元的营业额”,要知道,这个时候,厦门人的工资水平一个月才几百块。
恰好在那个时候,深圳等南方诸多城市开始涌现大量的打工者、创业者,这些人对廉价快餐的底层需求,推动着沙县小吃渐渐发展起来。
可以说,那时候的沙县就是餐饮界的拼多多,充分发掘出了五环外人士的吃饭需求。
沙县一般是一家人抱团开店,在长期经营后,沙县内甚至形成了不同的专业分工:只负责开店的扩张派,能把亏损店铺都起死回生的经营派,和专门做配料供给的后勤派。
沙县当地政府这个“娘家人”也积极赋能。从1996年到现在,为了沙县小吃能够打响,沙县政府成立了专门的领导班子——沙县小吃办。对内,小吃办就负责培训手艺,甚至出现了倒贴钱求你去学的情况。而对外,他们在各地成立办事处,帮在外开店的沙县人解决各类问题,甚至包括小孩子入学等。
另一个虽没有沙县名气大,但大家或多或少都见过,所有大学附近都有那种收费一毛两毛的小打印店,其实他们背后的老板,也都是同一个县城的老乡。
——湖南新化县的打印店军团,占领了全中国打印复印市场份额的85%。
1960年前后,易代育、易代兴两兄弟跟随师傅外出跑江湖,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打印机维修。于是,两兄弟就把各个单位的坏打字机作为学习维修技术的途径和平台。
掌握了核心技术后,两兄弟回到家乡湖南新化县,老乡带老乡,带起了中国最早的一批打字机维修员,而到了1990年,人数已经发展到了5000多。
要知道当时全国有打印机的地方都没几个,会修打印机的技术人员就更少了,只有新化县是个例外,以至于后来北京一些国家机关的高级进口打印机坏了,都是新化人去修的。
与沙县和宾县类似,一开始从业人员在地域上的高度密集,使得一旦有先行者学会了某项新技术,这些“地缘共同体”内部的技术扩散机制就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启动。
最后,这些全中国掌握最强打印机技术的人,占领整个打印市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甚至2003年后,新化人已经开始试水打印机产业的研发和生产这个最上游了。
它们的答案:麻辣烫的启示如果说新化的致富带有一定的偶然性,而同样做餐饮的沙县小吃和东北麻辣烫,在出道前,有个共通点。
那就是,穷。
沙县小吃是当年讨债出来的人,在身无分文别无它法的情况下,选择做小吃诞生的。而东北麻辣烫也是一样,上世纪90年代初“下岗潮”出现,大量生产力不行的中小型国企被淘汰,东北作为国企重工业大省,受此打击最为严重,下岗人员数百万。
在电影《钢的琴》里,甚至出现了下岗的丈夫带着妻子去卖淫维持生计的情节,可见当时之难。尽管有人试水市场经济下海创业,但收入都没有的日子里,又哪里会有消费者呢?
电影《钢的琴》剧照
餐饮成了最后的救赎,毕竟,谁不要吃饭呢?
在2001年清华大学的一项调查中,50.2%的下岗人员都选择了商贸餐饮业作为自己的就业意向。
一来,餐饮的就业门槛是最低的,尤其是麻辣烫,因为不用请大厨,所以不论技术门槛还是资金门槛都比较低。
二来,吃饭是刚需,只要价钱合理,总有相对应的消费者。而麻辣烫和沙县小吃的迅速发展,其实正好对应了我国改革开放和城市化进程中,流动人口大量爆发的阶段。
相比沙县,东北这块的“优势”——无处安放的劳动力就更明显了。因此,谁都可以卖的麻辣烫,只有东北人把它卖出了规模。
毕竟,靠海量下岗工人撑起来的餐饮业,东北本地肯定消化不了,必须走出去,才有生路。
所以,不是他们选择了麻辣烫和烧烤,而是在那个一没资源二没资金三没环境,大家都一穷二白的时代之下,麻辣烫等低成本低门槛又能走出去的餐饮业,被证明了是最适合的办法。
穷和穷人,加上合适的模式,成了流动产业集群形成的初始条件。
随后,就是当地政府的助推,沙县出人出力还出钱,就差手把手带你创业了。新化看似给得不多,但在1979年,改革开放的第一年,新化县相关领导就协助成立新化县洋溪打字机维修厂,对于一个贫穷的内陆县市来说,这支持不可谓不大。
在这方面,东北的政府有所缺位,但东北麻辣烫等餐饮业,依然闯出来了。
因此小巴联想到,这两年很多地方,经济发展不好或工业转型的困境下强行上马旅游业,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有些县城甚至为了促进旅游业,不惜举债申请世界文化遗产,最后造成更严重的贫困。
而借鉴宾县和沙县的模式,真正适合穷地方发展的产业,可能是连锁型的餐饮业;或者说,连锁型的低门槛服务业。
只有这个办法,既能解决本地劳动力问题,又不拘泥于当地有限的消费力,可以向外拓展市场。
这就是东北麻辣烫,给大家提供的一个参考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