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仇英 《乞巧图》局部
宋代的七夕夜:车马嗔咽、相次壅遏、至夜方散
宋代的七夕节热闹非凡,《岁时广记》《东京梦华录》《梦粱录》《武林旧事》中都有很多记载。
《东京梦华录》中写:
七月七夕,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州西梁门外瓦子、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内,皆卖磨喝乐,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或饰以金珠牙翠,有一对直数千者。禁中及贵家与士庶为时物追陪。又以黄蜡铸为凫、雁、鸳鸯、鸂鶒、龟、鱼之类,彩画金缕,谓之“水上浮”。又以小板上傅土,旋种粟令生苗,置小茅屋花木,作田舍家小人物,皆村落之态,谓之“谷板”。又以瓜雕刻成花样,谓之“花瓜”。又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食”,花样奇巧百端,如捺香方胜之类。若买一斤,数内有一对被介冑者如门神之像,盖自来风流,不知其从,谓之“果食将军”。又以菉豆、小豆、小麦于磁器内,以水浸之,生芽数寸,以红蓝彩缕束之,谓之“种生”。皆于街心彩幕帐设出络货卖。
七夕前三五日,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旋折未开荷花,都人善假做双头莲,取玩一时,提携而归,路人往往嗟爱。又小儿须买新荷叶执之,盖效颦磨喝乐。儿童辈特地新妆,竞夸鲜丽。至初六日、七日晚,贵家多结彩楼于庭,谓之“乞巧楼”,铺陈磨喝乐、花瓜、酒炙、笔砚、针线,或儿童裁诗,女郎呈巧,焚香列拜,谓之“乞巧”。妇女望月穿针,或以小蜘蛛安合子内,次日看之,若网圆正,谓之“得巧”。里巷与妓馆,往往列之门首,争以侈靡相尚。
并蒂莲
大家对潘楼街在七夕节的热闹非凡印象深刻,宋人罗烨《醉翁谈录》记载:“七夕,潘楼前买卖乞巧物。自七月一日,车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嘉祐中,有以私忿易乞巧市乘马行者,开封尹得其人,窜之远方。自后再就潘楼。其次丽景、保康诸门及睦亲门外,亦有乞巧市,然终不及潘楼之繁盛也。”北宋司马光《和公达过潘楼观七夕市》对潘楼七夕市场盛况描写:“帝城秋色新,满市翠帟张。伪物逾百种,烂漫侵数坊。谁家油壁车,金碧照面光。土偶长尺余,买之珠一囊。”
《岁时杂记》也谈到,除了东京汴梁潘楼等处,王公贵戚们也会搭建乞巧楼,庶民百姓则用竹木或麻秆编结乞巧棚。
民间的各种乞巧制品也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朴素的审美情趣。“仙楼”是剪五彩纸为层楼,“仙桥”是剪纸为桥,上有牛郎、织妇及仙侍从。“花瓜”是在瓜上刻花纹。“种生”是以绿豆、小麦、小豆等在瓷器内用水泡浸,长出数寸长的绿芽,用红蓝彩条束起。 李朴《乞巧》诗写道:“处处香筵拂绮罗,为传神女渡天河。”孔仲平《七夕》诗写道:“高列瓜华结彩楼,半空灯烛照清秋。”
《明皇游月宫图》扇页,明,周臣绘
明清,牛郎织女成为民间的神明
到了明清,七夕的乞巧习俗发展得更加完备,精彩纷呈。
清初《帝京岁时纪胜》曰: “街市卖巧果,人家设宴,儿女对银河拜,咸为乞巧。”明清七夕,人们除了谈论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之外,还将二人升格为民间祭拜乞巧的神明。明《熙朝乐事》云:“七夕,人家盛设瓜果酒肴于庭心或楼台之上,谈牛女渡河事。”清《帝京岁时纪胜》记载: “七夕前数日,种麦于小瓦器,为牵牛星之神,谓之五生盆。”
以《红楼梦》为例,出现乞巧、七夕、七月初七日、牛郎织女等说法的回目先后涉及第十七至十八回、第四十回、第四十二回、第七十六回与第七十八回:第十七至十八回,元妃赏戏之名《乞巧》; 第四十回与第七十六回,薛姨妈所对酒令与黛玉所联中秋诗句,均提到了七夕与牛郎织女的关联;第四十二回,大姐生在七月初七日,凤姐与刘姥姥均认为生于此日并不好;第七十八回,宝玉所作芙蓉诔,道出了七夕节另一项重要的民间俗尚乞巧之针。
其中乞巧之针很有特点,明代起初是保留了宋代以来的七夕习俗,如《熙朝乐事》谈到七夕时,仍言“妇女对月穿针,谓之‘乞巧’。”但伴随着时间的演进,明代的七夕乞巧之针,在时间上渐渐从夜晚转换到了白天,位置也从月下转移到了日下。刘侗《帝京景物略》中写:
七月七日之午,丢巧针,妇女曝盎水中。顷之,水膜生面,绣针投之则浮,则看水底针影。有成云物、花头、鸟兽影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谓乞得巧;其影粗如槌、细如丝、直如轴蜡,此拙征矣,妇或叹,女有泣者。
清初《帝京岁时纪胜》中也写:“幼女以盂水曝日下,各投小针,浮之水面,徐视水底日影,或散如花,动如云,细如线,觕如椎,因以卜女之巧。”《红楼梦》中,晴雯含冤而逝,宝玉所作《芙蓉诔》中,就提到的“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就是说斯人已逝,这些女性用来探知自己命运的物什从此也将蒙尘。
另外,《清稗类钞》之“宫廷七夕”条载:七夕,宫中设果桌祭牛女,皇后亲行拜祭礼,其神牌曰“牵牛河鼓天贵星君”,“天孙织女富德星君”。也可见在清代,七夕节规格之高、之隆重。
清代很多画作绘制了七夕节的图景,如故宫博物院藏的《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中描绘了宫廷女性丢巧针的场景: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 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