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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自有真功夫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些中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诗句,千百年来,始终围绕成中国人心头一个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这个结、这种快乐的顶点就是“天下状元”四个字。
虽然这四个字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伴随着科举制度的终结而遭到后人的非议,但是,在中国人心底,状元的光环依然闪耀着,“高考状元”“种粮状元”“养猪状元”......这些称号的频频出现,便是这一情结的映射。
时过境迁,人们依然在各种场合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历史上新科进士、辕门报喜、唱名释褐、衣锦授官、打马游街、曲江赐宴、雁塔题名、皇帝赐婚等等大魁天下之后的风光。而在这个风景里,状元则走在最前面,成为举国上下最受尊崇的也最为亮丽的新闻人物,成为小说、戏曲里反复传唱的主角。
著名诗人杨万里有《四月十七日侍立集英殿观进士唱名》一诗写道:“殿上胪传第一声,殿前拭目万人惊。名登龙虎黄金榜,人在烟霄白玉京。”《儒林公议》中还载:“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强虏于穷漠,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也。”至于戏曲里面诸如“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洞房深夜坐,心事却如秋。神灵儿鉴怜奴四礼八拜,果然是马前呼道状元来”这样的戏文场景更是广为人知。
那么,历史上的状元为什么如此受人追捧呢?我们来看一看历史上第一个状元。
状元是古代科举制度的产物。说起科举制度,人们可能马上联想起《儒林外史》那里面士林的种种丑态,科举的种种弊端,或者联想起范进中举之后的作为,或者八股文的酸腐,总之,这个被20世纪全盘否定的科举制度,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古代中国罪恶的渊薮。
在现代人心目中,科举制度往往与教育制度联系起来,其实这是一个最大的误解。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并不是一种教育制度,与现代高考的性质完全挂不上钩。它是古代一种用人选拔机制,约略相当于今天的公务员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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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制度创始于隋,确立于唐,完备于宋,又历元明清三代,前后延续了1300多年,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它在世界文明史上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著名学者毛佩琦先生在《中国状元大典》中指出:当欧洲从中世纪的黑暗和野蛮向启蒙时代迈进时,他们发现了中国这个“绿色的天堂”,这里“没有宗教,没有教会,由人自己管理自己”,“由理性管理人”。不少人建议西方君主“应向中国学习”,“请中国的文人来,并派西方的文人去那里”。“经过科举制度选拔的官员是一批真正的出类拔萃者、千年智慧和哲学宗教的占有者。”欧洲人正是从中国科举制度那里找到了近代文官考试制度的模式。
在隋以前,古代中国选拔官员的制度主要是三代至春秋战国的世卿世禄制,这种制度下,官员的任用主要凭血缘亲疏世代继承。汉代的征辟和察举,在这一制度上迈进了一步,或由地方长官在自己辖区内定期或不定期地考察人才并向朝廷推荐,经朝廷考核后授以官职;或由皇帝直接对那些“名人”下诏征集,如西汉时多贤良方正,东汉则多举孝廉。这一制度虽不以血缘亲疏为据,但多有凭关系、徇私舞弊的现象,以致出现“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的反常现象。三国时魏文帝曹丕则实行“九品中正制”,将人物划定为上上、上中、上下等九个品级,作为选拔官员的依据。这一制度虽然对前面的察举有了完善,但依然无法避免豪门世族把持品评人物的大权,到了后来,他们选拔官员完全只看门第出身,以致出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现象,像左思所唱的那样“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而科举制度则完全打破了上述选拔用人制度的弊端。血缘自然不再,关系也不再重要,由朝廷直接开设考试科目,天下士人可以自由报名,以考试成绩作为唯一标准,第一次确立了公开考试、公平竞争、择优录取的选拔原则,使下层读书人也有了晋身的途径。因而,眼看着全国考生鱼贯而入时的唐太宗李世民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在科举制度下,人人皆可以为状元。无需达官贵人的推荐,也不问你家世渊源,除了历朝所规定的某些作奸犯科、品德不端的人不许应考,某些特殊身份的人如僧人道士、工商吏人、倡优子弟、服丧之人不许应考之外,其他人等都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报考。经过乡试、会试和殿试这样层层筛选之后,蟾宫折桂,取得第一名的人,怎么能不引起万人追捧呢?在他的背后,是无数士人皓首穷经而终生不得及第,两相对照,更增添了状元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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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意思是说应明经科试及第,三十岁已经太老,应进士科试及第,五十岁还算年轻。一般说来,其他科考十取二三,而进士科则是百取一二,难易之悬殊可见一斑,以至于到后世,其他各科考试的读书人越来越少,最后都集中在进士科。古代学子能在中年进士及第,已是十分幸运,真正少年登科的能有几人?虽然俗话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而真正十年便能一举成名的学子,则决非等闲之辈,必是学冠群伦、引领一代风流的名士,历史上实在微乎其微。那些能在强手如云的科考中夺魁之人,都不仅在当时是一时俊彦、深为朝廷所倚重,而且声震天下,名贯古今,有如历史的天空中一抹耀眼夺目的彩虹,他们并非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既无学问又无才能的“样子货”。
据统计,从唐至清,累计状元592人,正史(含《清史稿》)中立传者153人,占总数的约三分之一;而宋代状元能在《宋史》中立传的即有56人,约占一半。后人还认为,由于进士科考试只重诗赋、八股等官样文章,真才实学者太少,其实也是极其片面的。历代状元中不仅出现了大量的文学家、艺术家和思想家,也出现了不少的政治家。即使是如白居易、元稹、韩愈、刘禹锡、杜牧、王安石、苏轼、柳宗元、杨万里、黄庭坚和纳兰性德等在历史上以文学诗赋著称的年轻状元进士,他们也大都不止是在文学上声名独著,且在治国行政上政绩卓著,在文化史上也卓有建树,青史留名。
当然,有人要说,青史留名的毕竟不是全部状元。那么,还有众多的状元为什么会在历史上湮没无闻?这能不能说他们都是些无能之辈?这里面有着很复杂的原因,比如,一个人的人生遭际。这些中状元之后很快就在历史上消失的俊杰,并非是他们碌碌无为,更多的是因为人生际遇多变,导致他们不仅在史上没有多大声名,甚至有的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还有一种原因便是,有些中了状元的读书人,囿于当时的政治环境,无法施展他们的抱负。只有极个别的状元,由于品质恶劣而成为史上的千古罪人。如宋代末年淳祐四年(1244)状元及第的留梦炎,曾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但很快就弃官而逃,后元军攻陷衢州,留梦炎投降,并极力想劝降文天祥。为此,文天祥曾作诗痛斥:“黑头尔自夸江总,冷齿人能说褚公。龙首黄扉真一梦,梦回何面见江东。”这样卖国求荣的状元宰相毕竟不多。
不少学者认为史上第一个状元是孙伏伽。孙伏伽何许人也?他真的是天下第一状元吗?
孙伏伽
《旧唐书》《新唐书》均有记载,孙伏伽,贝州武城(今河北清河)人。生年不详,卒于唐高宗显庆三年(658)。唐高祖武德五年(622)壬午科进士。可以说,这个孙伏伽是史籍有载的进士第一。但这个进士第一并不表明他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状元。这要从进士的地位说起。
其实,这个孙伏伽早年在隋朝时就曾考中进士,并于隋炀帝大业末年任大理寺史,是一位怀才不遇的下级官吏。隋亡后,入唐做官。曾于武德初年上书高祖,坦言三事:一是“开言路”;二是“废百戏散乐”;三是“请为皇太子及诸王慎选僚友”。高祖阅后大喜,用其为治书侍御史,并赐帛三百匹。不久,孙伏伽又建议李渊在灭王世充、窦建德后取消追究王窦余党的命令,并为平定边防、减税赋等事频频上表献策,又请设“谏官”一职,高祖均采纳。
武德五年,孙伏伽因上疏而被免官。当时科举制度尚未完备,故孙伏伽能以免官之身应进士科考试,取中第一,官授刑部郎中。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孙伏伽曾上疏谏止游猎骑射,被采纳,贞观五年免官,不久又起用。贞观十四年(640)拜大理寺卿,成为朝廷重臣。唐高宗永徽五年(654)因年老辞官退休,显庆三年(658)病逝于家中。
史载孙伏伽为人忠直诚恳,敢于直言上谏,有魏征之风。其性格宽宏大量,处事从容,宠辱不惊。拜治书侍御史时,自己先从朝中得旨,归家后秘而不宣,待朝廷制文到来,合家狂喜而孙伏伽若无其事。
孙伏伽是史上少有的两朝进士,但隋朝时科举制度尚不完备,唐高祖武德五年,中国举行了真正历史意义上的第一场科举考试,取进士四人。壬午科取得第一名的孙伏伽不叫“状元”,只称“进士第一”。到唐太宗时,科举作为一种取士的制度固定下来,从此成为定制。到了武氏周朝,由于武则天日夜不忘陇西贵族反对立她为后的旧恨,为进一步削弱贵族势力而放手招官,并亲自殿试贡士,又使科举制度得到了加强和巩固。
“状元”一词,始于武则天天授元年。首科取士十六人,武则天亲自在洛成殿策试。在此之前,科考实行糊名制,贡士考卷都糊名,以防考官作弊。武则天说应该信任考官,废糊名制,实际上是要从宽取士。当时,主考官用奏状向武则天报其等第名次,位于奏状第一位的,始称“状元”。
史籍载,“状元”之名最早见于唐昭宗光化三年(900)进士王定保晚年所作的《唐摭言》:“崔昭矩,大顺(唐昭宗年号)中,裴公下状元及第。”但唐代制科百余种,各科都举行殿试,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主要的科目有贡举(也就是常科)、制举(也即特科)、武举和童子举。而在贡举、制举和武举中,又分进士、明经、贤良方正等。因此进士科状元还没有取得独尊地位。到宋太宗时,皇帝举行殿试并成为定例的只有进士一科;太平兴国八年,把殿试合格者分为五甲,元顺帝时改为三甲,状元专指第一甲第一名,成为定制,状元至尊至贵的地位开始确立。到明清两朝,不设其他科目,进士科成为唯一的制科,殿试分三甲发榜,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二、第三甲人数不定,第一甲却仅取三名,按文章优劣依次称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状元居鼎甲之首,因此又称“鼎元”,在科举中的地位变得至高无上。
后世把“进士第一”称为“状元”,是因为其他各科第一都不称“状元”。至于为什么要把进士第一称为状元,尚有几种说法,其中最为流行的说法,一是投状说。唐时举人赴京应试都要事先投状,因而称进士科第一人为状头,也称状元。此一说出自清朝人赵翼《陔余丛考》中的《状元榜眼探花》:“自武后初试贡士于殿前,别其等第,门下例有奏状,其居首者因曰状头,亦曰状元。”一是张榜说。自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以后,进士归礼部考试,进士及第,例须在礼部南院东墙张榜公布,状元即是金榜名列第一。两种说法,我认为其实质并无什么区别,而赵翼的说法更恰切一些。
总之,既然在孙伏伽进士第一的时候尚无状元之名,自然算不上史上第一位状元。旧、新《唐书》都不言孙伏伽进士及第,其原因就在于武德元年没有举行贡举,萧源锦先生指出,最先认为孙是史上第一状元的《玉芝堂谈荟》本身记载就有误。没有贡举哪来的状元?真正的史上第一状元,应该从武则天天授元年算起,可惜那年的进士第一(状元)是谁,史籍没有记载。但通俗地讲,孙伏伽仍可算得上状元之列。
那么,孙伏伽为什么能夺得当时的进士第一呢?他当年的试卷已无从搜得,但我们从史籍记载来分析,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读书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首先,孙伏伽并没有什么高贵血统和出身。在隋大业末,中过进士的孙伏伽只做到大理寺史,尔后累补至万年县法曹,相当于今天的一个县级法院法官。入唐后,武德元年便上书直谏。其一,从他所谏的内容看,应该可以说是开有唐一代的民主风气的。他说:
臣闻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故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以此言之,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故也。隋后主所以失天下者,何也?止为不闻其过。当时非无直言之士,由君不受谏,自谓德盛唐尧,功过夏禹,穷侈极欲,以恣其心。天下之士,肝脑涂地,户口减耗,盗贼日滋,而不觉知者,皆由朝臣不敢告之也。向使修严父之法,开直言之路,选贤任能,赏罚得中,人人乐业,谁能摇动者乎?所以前朝好为变更,不师古训者,止为天诱其咎,将以开今圣唐也。陛下龙举晋阳,天下响应,计不旋踵,大位遂隆。陛下勿以唐得天下之易,不知隋失之不难也。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既为竹帛所拘,何可恣情不慎?凡有搜狩,须顺四时,既代天理,安得非时妄动?陛下二十日龙飞,二十一日有献鹞雏者,此乃前朝之弊风,少年之事务,何忽今日行之!又闻相国参军事卢牟子献琵琶,长安县丞张安道献弓箭,频蒙赏劳。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必有所欲,何求而不得?陛下所少者,岂此物哉!愿陛下察臣愚忠,则天下幸甚。
话虽然都是从当政者的角度出发的,但要求皇帝广开言路,上承商周遗风,下启后世批评监督之途。从某种意义上是针对皇帝的约束与自我约束,防止其为所欲为。
其二,他反对淫靡之风。他说:
百戏散乐,本非正声,有隋之末,大见崇用,此谓淫风,不可不改。近者,太常官司于人间借妇女裙襦五百余具,以充散妓之服,云拟五月五日于玄武门游戏。臣窃思审,实损皇猷,亦非贻厥子孙谋,为后代法也。故《书》云:“无以小怨为无伤而弗去。”恐从小至于大故也。《论语》云:“放郑声,远佞人。”又云:“乐则《韶》舞。”以此言之,散妓定非功成之乐也。如臣愚见,请并废之,则天下不胜幸甚。
百戏散乐,看起来是件小事。但孙伏伽以小见大,看到了这种风气一旦蔓延的可怕。就好比今天人们反腐败时常说的官员作风问题。政府官员远声色,拒淫风,即便是对当今也有着很大的借鉴意义。
其三,孙伏伽看到了为政的一大关键,那就是诸葛亮所说的“亲贤臣远小人”。他说:
臣闻性相近而习相远,以其所好相染也。故《书》云:“与治同道罔弗兴,与乱同事罔弗亡。”以此言之,兴乱其在斯与!皇太子及诸王等左右群僚,不可不择而任之也。如臣愚见,但是无义之人,及先来无赖,家门不能邕睦;及好奢华驰猎驭射,专作慢游狗马、声色歌舞之人,不得使亲而近之也。此等止可悦耳目,备驱驰,至于拾遗补阙,决不能为也。臣历窥往古,下观近代,至于子孙不孝,兄弟离间,莫不为左右乱之也。愿陛下妙选贤才,以为皇太子僚友,如此即克隆盘石,永固维城矣。
这里,看上去是对太子身边僚友选拔的建议,是件小事,但其实事关大局。也就是说他看到了皇帝及未来皇帝身边的人对政治的影响力。这些左右人等的好坏,往往直接影响到皇帝的决策。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些人的品行最容易感染皇帝。这也充分说明,孙伏伽对儒家经典是活学活用的。孔子强调友的作用,指出要慎择其友,《论语》中所云“性相近,习相远”,一般人匆匆看过,并不曾细想,而孙伏伽则能与国家大事联系起来,足见其识见要高人一等。
为此,唐高祖李渊看了他的上述三条建议后“大悦”,下诏曰:
秦以不闻其过而亡,典籍岂无先诫?臣仆谄谀,故弗之觉也。汉高祖反正,从谏如流。洎乎文、景继业,宣、元承绪,不由斯道,孰隆景祚?周、隋之季,忠臣结舌,一言丧邦,谅足深诫。永言于此,常深叹息。朕每惟寡薄,恭膺宝命,虽不能性与天道,庶思勉力,常冀弼谐,以匡不逮。而群公卿士,罕进直言,将申虚受之怀,物所未谕。万年县法曹孙伏伽,至诚慷慨,词义恳切,指陈得失,无所回避。非有不次之举,曷贻利行之益!伏伽既怀谅直,宜处宪司,可治书侍御史。仍颁示远近,知朕意焉。
二年,高祖又对裴寂说:
隋末无道,上下相蒙,主则骄矜,臣惟谄佞。上不闻过,下不尽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朕拨乱反正,志在安人,平乱任武臣,守成委文吏,庶得各展器能,以匡不逮。比每虚心接待,冀闻谠言。然惟李纲善尽忠款,孙伏伽可谓诚直,余人犹踵弊风,俯首而已,岂朕所望哉!
可见,李渊对他的倚重与信任。
作为一个在隋代沉沦下僚的士子,孙伏伽深知天下事都系于皇帝一身,由是他将眼光集中在皇帝身上,多方建谏。这并不意味着他只知投上所好,相反,他也敢于为百姓说话。李渊建唐后不久就平定了当时的各路反王如王世充、窦建德,大赦天下,但天下初定,李渊害怕他们的党羽,于是命令将他们的党羽发配边疆。其实,王世充等人的所谓党羽大都是一些深受隋末暴政之苦的百姓,只不过他们跟随的不是李渊,因而成为李氏王朝的心腹大患。为了免除这些人的苦狱之灾,孙伏伽上表直谏:
臣闻王言无戏,自古格言;去食存信,闻诸旧典。故《书》云: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又《论语》云,一言出口,驷不及舌。以此而论,言之出口,不可不慎。伏惟陛下光临区宇,覆育群生,率土之滨,谁非臣妾。丝纶一发,取信万方,使闻之者不疑,见之者不惑。陛下今月二日发云雨之制,光被黔黎,无所间然,公私蒙赖。既云常赦不免,皆赦除之,此非直赦其有罪,亦是与天下断当,许其更新。以此言之,但是赦后,即便无事。因何王世充及建德部下,赦后乃欲迁之?此是陛下自违本心,欲遣下人若为取则?若欲子细推寻,逆城之内,人谁无罪?故《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若论渠魁,世充等为首,渠魁尚免,胁从何辜?且古人云:跖狗吠尧,盖非其主。在东都城内及建德部下,乃有与陛下积小故旧,编发友朋,犹尚有人败后始至者。此等岂忘陛下,皆云被壅故也。以此言之,自外疏者,窃谓无罪。又《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上古以来,何代无君,所以只称尧、舜之善者,何也?直由为天子者实难,善名难得故也。往者天下未平,威权须应机而作;今四方既定,设法须与人共之。但法者,陛下自作之,还须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之。今自为无信,欲遣兆人若为信畏?故《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赏罚之行,达乎贵贱,圣人制法,无限亲疏。如臣愚见,世充、建德下伪官,经赦合免责情,欲迁配者,请并放之,则天下幸甚。
孙伏伽引经据典,无非要向皇帝说明两个道理,第一,不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既已大赦天下,为何又要发配党羽?第二,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滥责无辜。言者谆谆,听者也无可辩驳。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当年的“进士第一”的识见和风范。孙伏伽的青史留名,不仅是他自己人格的大写,也是后世对他的充分肯定。
本文摘自《后门观史》,岳麓书社出版。原标题: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状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