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张蔷来说,年轻人的喜爱是一回事,她自己的生活依然是高端场所、家、录音棚三点一线。
日复一日地翻唱着港台、欧美的别人的歌,“写完就唱,唱完就录,录完就加工,加工完立刻就大卡车拉到全国各地,一个月十几盘,有时甚至一天一盘……”
当了两年的“棚虫”,张蔷腻了。她发了一张绝版专辑《潇洒地走》,宣布告别歌坛,打了个飞的去澳洲。她在国外过得不算快乐,她满足了对异域的好奇,花光了五万美元,一年后回到了中国,紧接着结婚生子。
一两年时间,看起来不长,但在 80 年代中后期,华语乐坛正在发生一些变化。
1989年,内地正式引进齐秦的专辑《狼》之后,央视没有作任何预告,突然播出了两期叫做《潮——来自台湾的歌声》的专题片,王杰、张雨生、小虎队震惊全国,港台音乐渐渐不再被少数人垄断。大家都能听到原版了,张蔷这样的翻唱歌手丧失了魅力。
与此同时,众所周知地,80年代的关键词除了“理想”,还有“幻灭”。过渡到 90 年代,许多理想主义青年被复杂的社会现实打了一棒槌,不知道该如何起舞。
迪斯科作为一种肢体上的发泄,似乎无法满足那代青年表达他们更复杂的情感。实际上,迪斯科在美国也面临过相同的问题。当时抵制迪斯科的美国民众将这种音乐形容为花瓶,批评迪斯科在政治表达上的冷漠,还有人把作品中加入迪斯科元素的大卫·鲍伊喷成了“叛徒”。
这时候,顺应年轻人的表达诉求,摇滚乐进入了中国年轻人的视野。
年轻人发现,除了跳迪斯科,还有一种音乐能够这么直白、有劲儿地帮助他们进行个体表达。许多跳霹雳舞已经可以走穴赚钱的青年给自己买了吉他,音乐人周凤岭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走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摇滚乐队,突然觉得喇叭裤一点也不酷了,回家就开始学琴,后来作为窦唯的吉他手登上了红磡。
在录音棚里准备复出的新专辑时,张蔷听到隔壁传出来异样的嘶吼声,旁边的人告诉她,香港在包装崔健,马上就火了,这个录音棚崔健想唱多久就唱多久,不用考虑时间。
从前一天要录好几首歌的张蔷哪里见过这样的待遇,她听完《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感慨万千:“崔健挡不住了,崔健的时代来临了”。
崔健没浪费机会,在棚里呆了100天,中国第一张摇滚专辑诞生了。
张蔷后来出的几张专辑都反响平平,从内地迁居香港,离婚后又回到内地,她也唱过摇滚,发行过自己原创的作品,不再是一顶爆炸头走天下,却再没有跟上过时代,更别说像当年一样带着时代走了。
此后十年,中国摇滚如张蔷所预言的,迎来了黄金的九十年代,迪斯科曾经在遍地开花的歌舞厅中成为普通的娱乐方式,又被从日本漂洋过海来的 KTV 所替代,逐渐被埋入历史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