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一见梁玉泰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立即低下头来假装含羞。何小旺忙给引荐,毫不避讳地告诉那个少妇,眼前这位阔爷不是外人,是自己的大舅哥,名叫梁玉泰。接着,何小旺又为梁玉泰引荐,这位小嫂子人称丽娘,丈夫早死,也无子女,如今一个人过日子。
“稀客稀客,快里面请。”丽娘乐呵呵地把梁玉泰和何小旺让到里面,两人坐定之后,丽娘赶紧沏水泡茶,又端了些干果蜜饯,这才坐在一旁陪着两人说闲话逗闷子。
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何小旺对梁玉泰说,这位丽娘能弹能唱,一亮嗓儿,甭管是谁都叫好。梁玉泰请丽娘当场献艺,丽娘假模假式地推辞几句之后,便到里屋取出琵琶,弹点儿小曲,唱点儿小调,不时对着梁玉泰暗送秋波。梁玉泰如痴如醉,合着拍子连连叫好。
何小旺起身离坐,自告奋勇去买酒肉,让丽娘陪着大舅哥说说话。梁玉泰早已把持不住,何小旺前脚刚走,他便央求丽娘成全好事,顺手掏出一些银子丢在桌上,让丽娘自行买些上好的布料裁几件新衣裳。丽娘也不推辞,收了银子,拉着梁玉泰的手进到里屋,随即把好事做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何小旺才提着酒肉回来,见了梁玉泰和丽娘的面,呵呵一笑,什么也不多说,摆下酒肉,三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快乐。一直喝到半夜,何小旺便借故离开,而梁玉泰却住了下来,到了日头高升仍不舍得离开。
对于梁玉泰来说,丽娘要比家里面那块榆木疙瘩强百倍,若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才不辜负人生。自此之后,梁玉泰便把丽娘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天不见丽娘,他的心里就感觉空虚寂寞。丽娘则施展浑身解数,把梁玉泰的心牢牢抓在手中,撒娇打泼催着梁玉泰快快休妻,然后把她娶过门去。
就算丽娘不催,梁玉泰也有心把兰香休掉,但他碍于父亲的威严,迟迟不敢开口。至于丽娘那边,他只能一天一天地往后拖。丽娘失去了耐心,将他拒之门外,扬言若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就休想再进她家的大门。
丽娘不许他进门,他又不想回去对着兰香,于是就到青楼喝酒,喝醉了之后,索性留宿青楼之中,哪知天刚刚亮,就有个邻居满头大汗地跑来找他。一见邻居来找,梁玉泰心里面一咯噔,一个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家里一定出事了!
果不其然,邻居生气不接下气地让他快些回去,他的妹妹玉娇被人*了。梁玉泰听闻噩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地上,稍微清醒之后,疯一般跑出青楼,不停歇地一口气跑回村中。到了院外,没等进门,就听见院里面满是哭声喊声,他一步没站稳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进到传出哭声的屋中,只见老父亲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妻子兰香和婢女小娟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而妹子玉娇则仰面倒在床上,被子盖着半截,自脖颈以下满是鲜血。妹子惨死,当哥哥的怎不痛心疾首,号啕大哭,几度昏厥。
地保早已来到命案现场,让人把死尸看好,不许任何人移动,并且不许那些看热闹的人进屋,以免破坏了证据,另外派人去县衙报官,让官府派人来处置这桩命案。
就在梁家乱作一团时,何小旺与父亲何大勇哭着跑进院子,何小旺进屋之后,先是狼嚎了几嗓子,接着一把揪住老丈人,要老丈人赔他的妻子。何大勇顿足捶胸,说自家待儿媳妇不薄,儿媳妇昨天说在娘家住上一宿,转天就回去,万万没想到居然遭人所害。
地保见何小旺撒野,让人把何小旺拉开。何小旺不依不饶,非说玉娇是被娘家人*害。梁玉泰死了妹子,本就心如刀绞,如今何小旺一闹腾,他疯一般扑过来跟何小旺厮打。正在两人打作一团之时,县令姜全带人来到,让人把两人分开后,又让人把两人拉到外面各打二十板子。打完之后若继续闹腾,就接着再打。
姜全让衙差把无关人等全部轰出去,然后让仵作仔细查验尸体。经查,死者梁玉娇的致命伤在咽喉处,看样子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毙命。从尸体僵硬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夜半被害。
尸体检验完毕,姜全又检视屋子,见门窗、房顶等处均无撬砸痕迹,也没有发现凶器,以及凶手出入的踪迹,于是断定此案系熟人所为。随即亲自对梁家众人,以及何氏父子进行审问。何小旺与何大勇刚刚赶来不久,不会是凶手。梁玉泰在外面过夜,一直没有回家,也不会是凶手。梁森淼身为梁玉娇的父亲,没有*害女儿的道理,那就只有宋兰香的嫌疑最大了。
既如此,那就着重审问宋兰香。可怜兰香嫁到梁家之后整天被丈夫冷落,如今梁家出了人命,她又被认定为凶手,被如狼似虎的衙差押到公堂之上,只知道哭泣,对于大人的喝问,根本不能回答。
姜全仔细打量兰香,见她容貌出众,蹙眉含怨,粉面带雨,分外艳丽,心中不禁一动。未曾升堂之前,他细细打听过梁家的琐事,知道宋兰香被丈夫梁玉泰冷落,夫妻之间分房而居,于是断定:“这个尤物眉宇之间有无限幽怨,她被丈夫冷落,定是按奈不住而红杏出墙,纵使不是凶手,也一定与小姑子的被害有脱不开的瓜葛。”
于是乎,姜全派人再到梁家,仔细搜查宋兰香住过的房子,再把梁家所有人的房子都搜上一遍,任何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倘有发现,速速回禀。
此一番搜索,果然又有发现,有个衙差在婢女小娟的房中搜出一封信函,立即赶回衙门交由大人观看。
只见信封上署名“娟妹”,下署一个“黄”字,拆开一看,信笺上分明写着:“耳目众多,香姑之言,宜缓须臾,娟妹早晚留神,他日我与香姑定不能忘记娟妹之恩。”
区区三十几个字,却大有内涵。姜全看过之后,交于众位幕僚观看,一致认为信中所署的“娟妹”,就是婢女小娟;而“香姑”无疑就是宋兰香;而黄姓者,一定就是奸夫。
此案定是这样:黄姓之人与宋兰香暗通款曲,婢女小娟是二人的牵线人。这就好比《西厢记》中的张生与崔莺莺,若少了小红娘,他两人就不能见面。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定然是梁玉娇无意中撞破这桩龌龊事,而惨遭毒手。姜全发出飞签火票,立即缉拿婢女小娟与宋兰香归案,不得有误!
升堂之后,姜全先行提审婢女小娟,将书信丢在她的面前,威胁若不从实招来,休怪王法无情。
小娟大呼冤枉,声称自己根本就不识字,也从来没有见过这封书信。姜全让人把信中所写念了一遍,小娟哭着大喊冤枉,坚称根本没有见过书信,更不知道黄姓之人究竟是谁。
姜全冷冷一笑:“你冤枉,你家主母也冤枉么?”
小娟哭着说:“婢子冤枉,主母也冤枉!”
姜全让人把宋兰香带到公堂,把信给她看。宋兰香认字,看过之后,当即昏厥过去。姜全让人用冷水把她泼醒,让她如实招供,要不然就要大刑伺候。
宋兰香虽然是一弱质女流,却紧咬牙关不肯承认。
姜全大怒:“左右,将这两个贱婢各打四十大板!”
衙差如狼似虎,毫不怜香惜玉,将两个女子一通好打。可怜两个玉人被打得体无完肤,但还是不肯承认跟黄姓之人有染。既如此,那就继续大刑伺候。板子打,鞭子抽、杠子压、拶子夹,宋兰香和小娟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还是不肯招供。姜全无奈,只得下令将二人关进死牢。
按下两个可怜之人暂且不表,只说宋兰香的父亲宋诚,闻听女儿吃了官司,立即跑到梁家讨个说法。梁森淼因为伤心过度而病倒,梁玉泰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宋诚深知女儿不是凶手,一定是遭人陷害,于是赖在梁家不走,非要梁玉泰把兰香救出来不可。
梁玉泰此刻居然动了怜悯之心,跑到衙门击鼓鸣冤,见到姜全之后,为妻子兰香说尽好话,他说尽管他与兰香的感情不融洽,但兰香为人懦弱,连一条鱼都不敢*,又怎敢*人?兰香一向文静贞洁,绝不可能做出寡廉鲜耻的勾当。还望青天大老爷开恩,将兰香释放。
姜全根本不听梁玉泰的废话,怒斥:“你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居然不知礼法威严。尔为恶妇辩解,难道连自己的妹子被*的仇也忘了吗?”随即,姜全让人把梁玉泰打了出去,并传下话,梁玉泰若再到衙门搅闹,见一次打一次。
宋、梁两家为了救人不惜花费重金,但始终没能将兰香和小娟救出来,两个弱质女流连过数堂,被打得没了人样,只得哀求大人让她们速死。
半年之后,此案宣告结案,宋兰香与小娟被判缳首之刑。眼看再有半个月就到了行刑之日,突然刑部派下来两个官员,一个名叫窦义,一个名叫洪坚,两人奉命重审此案,务必要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固安县令姜全见过两位上差之后,给两人安排好住处,让人把尸格、案卷、书信等等全部呈交二位上差观看。窦义认为此案疑点太多,若要破案,婢女小娟是个关键。信函是在小娟的枕头下面发现的,小娟极有可能认识或见过那个黄姓之人,而黄姓之人显然也知道小娟是宋兰香的婢女,否则为何信函不从他人的枕头下被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