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正向她走来,她等待着,又有点害怕。那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太微妙难解了,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她感觉得出来,那是从空中爬出来的,正穿过洋溢在空气中的声音、气味、色彩而向她奔来。
她的胸口激动地起伏着。她开始认出来那正向她逼近、就要占有她的东西,她挣扎着决心把它打回去-可是她的意志就像她那白皙纤弱的双手一样软弱无力。
当她放松自己时,从微弱的嘴唇间溜出了悄悄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悄语:“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但紧跟着,从她眼中流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恐惧的神情。她的目光明亮而锋利。她的脉搏加快了,循环中的血液使她全身感到温暖、松快。
她没有停下来问问自己,是不是有一种邪恶的快感控制着她。她现在头脑清醒,精神亢奋,她根本不认为会有这种可能。
她知道,等她见到死者那交叉着的双手时,等她见到死者那张一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如今已是僵硬、灰暗、毫无生气的脸庞时,她还是会哭的。不过她透过那痛苦的时刻看到,来日方长的岁月可就完全属于她了。她张开双臂欢迎这岁月的到来。
在那即将到来的岁月里,没有人会替她做主,她将独立生活。再不会有强烈的意志迫使她屈从了,多古怪,居然有人相信,盲目而执拗地相信,自己有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在她目前心智特别清明的一刻里,她看清楚:促成这种行为的动机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恶意,这种行为本身都是有罪的。
当然,她是爱过他的——有时候是爱他的。但经常是不爱他的,又有什么关系!有了独立的意志-她现在突然认识到这是她身上最强烈的一种冲动,爱情这未有答案的神秘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自由了!身心自由了!”她悄悄低语。
姐姐跪在关着的门外,嘴唇对着锁孔,苦苦哀求让她进去。“露易丝,开开门!求求你啦,开开门——你这样会得病的。你干什么哪?看在老天的份儿上,开开门吧!”
“去吧,没把自己搞病。”没有,她正透过那扇开着的窗子畅饮那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呢。
她在纵情地幻想未来的岁月将会如何。春天,还有夏天以及所有各种时光都将为她自己所有。她悄悄地做了快速的祈祷,但愿自己生命长久一些。仅仅是在昨天,她一想到说不定自己会过好久才死去,就厌恶得发抖。她终于站了起来,在姐姐的强求下,打开了门。她眼睛里充满了胜利的激情,她的举止不知不觉竟像胜利女神一样。她紧搂着姐姐的腰,她们一起下楼去了。理查德正站在下面等着她们。
有人在用弹簧锁钥匙开大门。进来的是布兰特雷·马拉德,略显旅途劳顿,但泰然自若地提着他的大旅行包和伞。他不但没有在发生事故的地方待过,而且连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大为吃惊地听见了朱赛芬刺耳的尖叫声;看见了理查德急忙在他妻子面前遮挡着他的快速动作。
不过,理查德已经太晚了。
医生来后,他们说马拉德夫人是死于心脏病,说她是因为极度高兴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