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稀粥,固执的粥

首页 > 教育 > 作者:YD1662024-04-28 07:59:50

洪武年间,华夏大地与西域各邦互通有无,货物贸易兴旺,人文交流频繁。始于汉代张骞开辟的古丝绸之路,商帮云集,丝绸商人、茶叶商人、药材商人、瓷器商人、手工艺品商人…,各大商户骑着骆驼马匹,拉着东来西往的货物,怀抱着商业梦想,行走在丝绸之路上。

离丝绸之路起点长安城不远的黄土高原之上,有一个叫榆甘村的地方。立秋刚过,金风朔北,落叶金黄,正是秋高气爽的塞北深秋时节,榆甘大地上,白茫茫一片,犹如下了一场大雪,却是种植的棉花正迎风怒放。榆甘村地处干旱,故而村民大多以种植棉花为主。

榆甘镇女的挎着篮子,男的挑着扁担,忙的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丰收的笑容,只要把棉花收回家,各家过冬的口粮就有了保障。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榆甘镇上,却有一穷孩子,叫秦天宝,天宝少年老成,由于常年干活,粗胳膊粗腿,年纪不到十岁,却有一身横练的筋骨。

秦天宝这孩子生来命苦,五岁时那年,父母因为积劳成疾双双与世长辞,留下了年幼的天宝和年迈的祖母刘氏。

这些年来,天宝和祖母刘氏靠着家里的半亩果园艰难维生,果园收入微薄,天宝和刘氏一年到头都是稀粥就咸菜度日。天宝六岁那年,村口举办庙会,到了中午,村民就带着孩子一边吃饭,一边看庙会,别的小孩在父母的照顾下,吃着白米饭加肉菜,却还是哭闹不停,而天宝却喝着稀粥吃着咸菜,不哭不闹。有一次,一个叫张半仙的算命先生路过,见天宝小小年纪,喝稀粥吃咸菜却不哭不闹,当即断言:

“此子将来必定能富甲一方。”

此言一出,路过的村民都乐了,纷纷笑道:“你这个张半仙,满嘴瞎话,人家孤儿寡母生活都艰难,你却跑来说风凉话。”

张半仙却急了,说道:“你们凡夫俗子懂得什么来,不信咱们走着瞧,二十年后我再过来,看我张半仙有没有瞎说,说完就离开了。”

倔强的稀粥,固执的粥(1)

一天早上,刘氏一大早就起床,拿着米罐,准备多量点米下锅,给天宝做一顿白米饭。

刘氏揭开米缸却傻眼了,米缸里面却早已见底,只有薄薄的一层米粒可怜巴巴贴在缸底。刘氏这才想起,今年雨水不好,果园果子收成不怎么样,祖孙两个就连喝粥都要省着喝,有时一天只在中午喝一碗,早晚就干饿着,哪里还有闲米做白饭吃。

这时,天宝也已经起床,见祖母做饭,便过来帮忙。

“奶奶,今天天气凉,怎么这么早就起床熬粥了,我来帮你刷锅烧火吧。”说罢,天宝就像个大人一样,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由于祖母刘氏身体不好,天宝这些年来自幼劈柴做饭,打理果园,干惯了粗活,家长里短倒也干得有模有样。

刘氏趴在米缸上,却犯了难,眉头紧皱,眼睛湿润,看着自己这个小孙儿懂事的模样,心想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天宝吃上一顿白米饭。

过了一会,刘氏微笑着说道:

“天宝啊,你在家里待着,我去你二叔家里借点米,煮白米饭给你吃。”说罢,拄着拐杖,刘氏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米袋,准备出门借米。

天宝挠挠头,睁着眼睛说道:

“奶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想起要做白米饭吃了?”

刘氏强笑着说道:“今天是我天宝孙儿十周岁生日呢,说什么奶奶也得给你做顿白米饭吃。”

天宝呵呵一笑,反应了过来,心想奶奶已经好久没吃白米饭了,自己早就想让奶奶吃点白米饭了,只是苦于果园收成不行,家里没米,平常日子奶奶又不让做白米饭,说太浪费米,何不趁此机会让奶奶吃顿白米饭。

天宝看着行动艰难的奶奶,又不想让奶奶出门借米,灵机一动,当即说道:

“奶奶你身体不便,还是天宝去借米吧,我也好去看看二叔二婶。”

刘氏一听,转悲为笑,呵呵一笑,说道:“哎哟,我的乖孙儿懂事喽,好好好,就让天宝去。”

隔了一会,刘氏面色又变得忧愁起来,说道:“天宝啊,这次你去借米,只跟你二叔借米,不要多借,只借三升,借了就回来,不要惹了你那二婶,借到了米跟你二叔说明年开春就还。”

天宝接过米袋,开心地说道:“奶奶,我知道了。”说罢,就往二叔秦大柱家里走去。

天宝这二叔秦大柱,和秦大山兄弟两个分家的时候,秦大柱分了一笔银子,就入赘在本村开布庄的寡妇马香兰家里,马香兰也是个唯利是图,泼辣刁毒之人,一般的男人见了她也得惧三分。

不一会,天宝拿着米袋就来到了二叔秦大柱家门口,只见到马香兰蹲在门槛上,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就着猪头肉猛扒。

天宝记得奶奶的嘱咐,不想惹了这个二婶,只想找二叔借了米早点回去。但是天宝左看右看,却没见到二叔,当下只得低着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二婶吃饭呢,打扰二婶了,这个…那个…俺家没米下锅了,能借点米给我吗?”天宝不好意思地说道。

马香兰吃饭吃得正香呢,一听到天宝要来借米,顿时火冒三丈,放下饭碗,居高临下,指着天宝的鼻子恶狠狠道:

“哼,借米借米,你当我家的米是大风刮来的啊,说借就借啊,你个扫把星,赶紧滚回去!”

马香兰这一顿恶毒的训骂,一般的大人都顶不住,换了别的小孩早就哇哇大哭了。但是天宝却没哭,这些年天宝和祖母刘氏孤儿寡母,受人白眼训骂多了去了,这点训斥在他心里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一想到借不到米,不能给奶奶做白米饭,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当下冲屋里喊道:

“二叔,二叔在家吗?”

正在屋里整理织布料的秦大柱早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此时正从屋里走了出来,板着脸对马香兰说道:

“什么事嘛,至于把侄儿骂成这样吗?”

马香兰手叉着腰,嘴里呼呼吹气,怒道:

“这丧门星,居然来咱家借米,不把他撵走,难道还留在家里过年啊?”

秦大柱不理会马香兰,蹲了下来,摸着秦天宝的脑袋说道:“天宝侄儿,你跟叔叔说,要借多少米,叔叔拿给你。”

天宝撅着嘴说道:“三升。”

秦大柱说道:“我还当借多少米呢,来,叔叔装给你。”说罢接过天宝手里的米袋,转身回屋,准备装米给天宝。”

马香兰一看,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咬着牙吼道:

“我看你敢,这丧门星要是借米借习惯了,那以后还得了吗。”

秦天宝年纪虽小,但心智却早已成熟,此时灵机一动,说道:“二叔,奶奶说了,明年开春就还你。”

不一会,秦大柱提着满满一袋子大米递给了天宝,说道:“来,这五升米你先拿回去吃,以后有困难再来。”

马香兰眼看阻拦不成,恶狠狠说道:“我这不是你吃白食的地方,明年要是还不上,拿你家的果园来抵债。”

天宝接了大米,谢过二叔,转头对马香兰说道:“二婶,你就放心吧,等明年开春,果园桃李结了果,换了大米就来还你。”

说罢,天宝背着一袋子大米,回到了家里。刘氏早已经将锅灶刷好,就等着米下锅,此时见天宝背着米回来,笑呵呵接过米袋,摸着天宝额头说道:

“天宝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当天,母孙俩个做了一锅白米饭,难得吃上一回饱,天宝开开心心度过了十周岁生日。

谁知第二年开春,气候恶劣,天宝家的果园刚开花就遭遇了暴雨,将还没授粉的花朵给打下了枝头,刘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天宝家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天宝家果园遭灾第二天,马香兰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勒定天宝还米。

刘氏好说歹说,那婆娘就是油盐不进,她其实早就想将天宝家的果园占为己有了,此时哪里肯松口,理直气壮说道:

“去年天宝说好的,今年开春就还米,现在花都落了,都几月了?要都像你们家这么吃白食,我那布庄还要开吗?”

刘氏两眼含泪,说道:“这果园可是咱母孙两个唯一的依靠,你再宽限个把月,容我们想想办法。”

马香兰心想,你这孤儿寡母有什么办法,这果园迟早就是我马家的,到时候安安心心拿下这块果园,也省了闲言碎语。当下,马香兰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一个月后,要是再还不上米,这果园就是我的。”

暂时打发走了马香兰,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一个月后家里唯一的果园就要被夺走,随即又面带愁苦,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对天宝说道:

“孙儿啊,那果园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决不能让你二婶拿去,但是不还她米,她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我看还是把这房子卖了吧,咱母孙两个去出门讨饭,好歹比在这屋子里饿死强。”

天宝一听,眼里闪着泪花,撅着嘴说道:“奶奶,万万不行,您身体不好,不能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刘氏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又还有什么办法呢,我这把老骨头不要紧,只要我天宝孙儿有口吃的,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天宝一听祖母的话,心如刀绞,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样把欠马香兰大米给还上,想了一会,天宝精神一振,说道:

“奶奶,我听人说,在张地主家干长工一个月有二两银子,能买十升大米,我想去当长工。”

刘氏脸上一沉,说道:“长工那是大人才能*活,又苦又累,你一个小娃娃,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苦力呢?”

天宝倔强道:“天宝已经长大了,俺有力气,大人能*活,我也能干,我要去当长工,照顾奶奶。”

天宝见刘氏始终不同意,于是使出了撒手锏,皱着眉头说道:

“奶奶要是不让天宝去做长工,天宝以后就不吃饭了。”

天宝知道,自己奶奶最怕的就是自己不吃饭,几次遇到难事,只要自己一说不吃饭,刘氏马上点头应允。

不过这一次,这一招似乎也不太管用了,刘氏只是一个劲叹气,却始终没有同意。

天宝心里早就下定决心去做长工,第二天中午,刘氏熬了稀粥叫天宝去喝,天宝却不去喝了。

刘氏一看,急得百爪挠心,对说道:“天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呢。”

天宝撅着嘴说道:“奶奶要是不同意天宝去做长工,天宝绝不吃饭。”

刘氏心里思虑再三,心想天宝这孩子倔强得紧,说不吃饭那就真不会吃饭,要是饿出个好歹怎么办,去做长工虽然苦累,但是好歹有口吃的。

过了良久,刘氏长叹一声,说道:“好吧,明天奶奶带你去张地主家问问,看看有没有轻一点的活计。”

天宝一听,喜出望外,拉着奶奶的手又蹦又跳。

第二天,刘氏带着天宝来到了张地主家门口,张地主一看,来了个刚满十岁的娃娃来打长工,当场就气笑了,说道:

“你这娃娃,想当长工想疯了吧,真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做长工?乳臭未干,还想当长工,哪凉快哪呆着去。”

天宝抬头挺胸,往前一站,撸起袖子,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说道:“别看俺小,但是俺有力气,拉磨扛棉花不在话下。”

刘氏一看,对张地主说明了自己的难处,随即说道:

“恳请张大善人看在同村人情面上,给我这可怜的孙儿找个轻一点活计,感激不尽。”

张地主眼珠一转,指着门口那个磨盘,对天宝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当长工,你过去把那块磨盘举起来,我就收下你。”

天宝看了看那块磨盘,一百斤上下,心想自己担柴挑果,举起那块磨盘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即说道:“一言为定。”

天宝随即走到了磨盘边上,往下一扎马步,抱起了磨盘举过头顶。

张地主一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小娃娃居然真把那一百多斤的磨盘举了起来,心想这娃娃少年老成,比一般成年人力气都大,想必有过人之处,留在家里总有用处。

张地主当即说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秦天宝。”秦天宝放下磨盘说道。

张地主说道:“既然你有如此勇力,又下决心要干长工,每个月二两银子,你觉得合适就留下。”

秦天宝使劲点点头,说道:“行行。”

就这样,秦天宝在张地主家干起了长工,天宝虽然年纪小,不过力气却大,拉磨扛麻袋做起来倒也家常便饭。一个月后,天宝如数拿到二两银子工钱,还清了欠马香兰的大米,保住了果园,还买了几升大米回家,刘氏也能隔三差五吃上了白米饭。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过了十年,秦天宝已经二十岁了,长成了一个英俊结实的大小伙,张地主见天宝勤快踏实,为人可靠,于是让天宝做了长工领头,工钱也涨到了三两一个月。

这一天,天宝干完了地里的活,拿了三两银子工钱,准备拿回去给祖母当生活费,又到镇上买了祖母最爱吃的水豆腐,一棵大白菜,又称了十多斤大米,准备拿回去给刘氏补补身子。

天宝一到家门口,却听见刘氏在屋子里咳得厉害,天宝急了,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见刘氏半躺在床上,艰难地咳着,床边还有一摊血痰。

天宝一看,顿时冲了过去,声泪俱下,扶着刘氏说道:“奶奶,奶奶,你怎么样了?”

刘氏又咳了几声,缓了一缓,说道:“哎哟,阿奶这身体不争气,拖累天宝了。”

天宝抽泣道:“奶奶你这是说什么话来,天宝自幼父母双亡,要是没有奶奶照顾,哪有我天宝,奶奶你安心歇着,我这就找郎中给奶奶看病。”说罢,天宝跑去了镇上找郎中。

不一会,郎中来到了天宝家里,给刘氏一搭脉,又看了舌苔气色,看着天宝,叹了口气。

天宝一看慌了,赶忙问道:“大夫,我奶奶这病怎么样?”

郎中说道:“你祖母这病吧,治是能治,只不过,只不过…”

天宝一听急了,催促道:“只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郎中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祖母患的是哮喘病,这个病说难治也难治,说好治也好治,说这个病难治吧,只要舍得用药,一年四季不断药,却是不会危及生命,说这个病好治吧,这个病所用到的药却甚是昂贵,一般的地主人家都难以承受,别说是你们普通老百姓了。”

天宝眉头紧锁,急不可耐问道:“大夫,你就明说了吧,若要治好了我奶奶这病,到底要多少银子。”

郎中伸出五个手指头,说道:“若要压住病情,一个月药钱至少得三十两银子。”

刘氏一听,自己这病一年要五十两银子,急得在床上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血痰。

天宝看着刘氏病情加重,焦急地掏出兜里剩下的二两银子,说道:“祖母病情危重,请先生先开上一点药,救一救当下这燃眉之急,感激不尽。”说罢,将银子塞进了郎中手里。

郎中接过了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药箱,包了一包药给天宝,嘱咐道:“文火慢煎三个时辰,趁热喝下,每天一次。”

天宝送走了郎中,就赶紧将药材煎了,趁着热乎就喂给了刘氏喝,刘氏喝完药汤,咳嗽也咳得轻了,病情得到了缓解。

天宝一边喂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二两银子一包药材,顶多用个几天,自己干长工,一个月才三两银子,生活开支都是捉襟见肘,哪有银子银子买药治病。

刘氏见天宝愁眉苦脸,微微一笑,说道:“天宝啊,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天宝一听,强颜一笑,点了点头。

刘氏说道:“二十了,不小了,也该娶媳妇了。”说完,指了指床边上一个箱子说道:“天宝,你把那个箱子拿来,我有话跟你说。”

天宝一时间不明就里,过去拿箱子,这箱子却甚是沉重,起码有三十来斤,天宝双手捧了放在了床上。

刘氏小心翼翼打开了箱子,打开了里面的几层红布,红布里面包裹的却是一颗颗大大小小的银子。

“天宝啊,这些是这些年来你给我的生活费,我一个老太婆哪里用的完这么多,就给你留在这里,现如今你也长大了,娶媳妇修房子都要钱,这钱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天宝看着这一箱银子,足足有三百两之多,鼻子一酸溜,没想到,自己这些年给刘氏的生活费,她却基本上没动,省吃俭用留下来给自己娶媳妇。

天宝眼含热泪,说道:“奶奶这病治不好,我就不娶媳妇,孙儿明天就将这银子全部抓了药来给奶奶治病。”

刘氏一听怒了,板着脸说道:“你敢,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是将这一箱银子全抓了药,也不过是让我这个老太婆苟延残喘一阵,到头来还得连累你。”

隔了一会,刘氏缓了缓语气,说道:“天宝乖,拿着这箱银子去娶媳妇,不要管我这个老太婆,我这一把年纪,生死早就置之度外,自生自灭挺好。”

天宝撅着嘴,摸了摸眼泪说道:“说什么我也不能看着奶奶忍受病痛折磨。”

刘氏一听,天宝这倔脾气又犯了,以前自己总是惯着他,心想这一次事关重大,这一箱银子关系到天宝以后的人生命运,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有着他胡来。

当下,刘氏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手上猛的一撑床板,伸脑袋就往墙头撞了过去。

好在刘氏手上无力,动作迟缓,天宝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刘氏。

天宝不解地问道:“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刘氏声泪俱下,说道:“想我那大山苦命孩儿,英年早逝,现如今我这苦命孙儿又因为我耽误前程,我这老骨头还活着干什么呢,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天宝一看,奶奶这回已经动了真格,如果自己再不顺着她收下银子,不一定出什么事,但是要自己拿奶奶的救命钱去娶媳妇,自己却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天宝左思右想,心想自己和奶奶的窘迫遭遇,归其原因就是一个穷字,想明白了这一点,天宝下了一个决心,对刘氏说道:

“奶奶,天宝长大了,干长工没有前途,我想跟着骆驼队去西域闯一闯。”

刘氏一听天宝要去西域走商,当即明白天宝这是想去赚大钱回来给自己治病,但是刘氏心里却是忧虑重重,说道:“西域商路上,艰难险阻,盗匪横行,气候恶劣,十里八村多少去西域走商的一去不回,我看你还是踏实待着家里好。”

天宝这一回却说什么也不让步,心想为今之计,要想救奶奶,只有去西域走商赚大钱,方有一线生机。

两人一时间就僵住了,天宝想去赚大钱给奶奶治病,刘氏又担心西域走商危险重重。

到了第二天,天宝也不去干长工了,饭也不吃,待在家里生闷气。刘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孙儿现如今也长大了,去西域走商历练一番也好。

打定了主意,刘氏把天宝叫了过来,说道:“天宝啊,既然你决定去西域走商,那就把这箱银子拿着当本钱,去历练一番也好,不过你要记住,无论赚没赚到钱,人一定要回来,知道了吗。”

天宝一听,喜出望外,心想知奶莫若孙,自己装生气装了一天果然没白装,又盘算去西域走商来回一趟,少说得三五个月,自己得留够钱给奶奶买药,当即说道:“俺知道了,奶奶,这一箱银子我拿一半去走商,你留一半买药,等孙儿赚了大钱回来买下药铺给奶奶治病。”

刘氏本想着让天宝将这银子全部拿去当本钱,心想出门在外钱开路,多带本钱总是有好处,没想到天宝坚决不同意,只拿了一百五十两,留下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刘氏买药。

第二天,天宝拿了银子,一想到奶奶的病情,顿觉此去西域重任重大,不敢耽搁,当下收拾了包袱,在镇上马庄租了五匹快马,去十里八村的布庄收布匹丝绸,起初村民一听天宝是第一次走商,都不愿意将布匹卖给天宝,因为按照规矩,布匹是先付一半,等走商回来,再付另一半,村民听说天宝是第一次去走商,都怕他回不来,又怕他将货物弄丢,空手而归,天宝跑遍了十里八村的村民,还好有和天宝父亲生前交好的几个村民卖给了天宝一批丝绸布料。

收好了丝绸布料之后,天宝与邻村的几个走商散户结成了一个临时商队,骑着马,拉着布匹丝绸等货物,望通往西域的门户长安赶去。

一路上,像秦天宝这样的临时商队却是不少,三个五个的,十个八个的,无固定人数,无稳定人员,都是几个熟悉的人凑到了一块就算,这样的商队有利有弊,好处就是胜在一个自由,随时加入,随时退出,来去自由,不过如果遇上马匪劫道,天灾人祸,这样的商队也是抵抗力最差的。

这一路上,也有不少固定的商队,打着字号招牌,人员齐整,还有专门随队的武士,这样的商队对抗路上风险的能力比临时商队就要强很多,不过这样的商队加入麻烦,退出也麻烦,同样有利有弊。

从家乡榆甘村到长安,天宝一行人走的都是宽敞的官道,骑的又是快马,没出三日,就到了古都长安城。长安城乃是十三朝古都,秦、汉、唐等都曾在此建都,虽然过去了千百年,长安城繁荣景象却依旧不减当年,高大气派的城墙,威武雄壮的士兵,走街串巷的百姓,翩翩起舞的舞女,街头卖艺的艺人,五行八作,无所不包,应有尽有。和天宝同行的两个商人早就忍耐不住,将马匹货物寄在客栈,租了一间上等客房,享受起了长安的繁华生活。

长安城虽然繁荣,不过天宝知道,这些繁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此番前来西域的任务,是赚大钱给奶奶治病。

想到这,天宝没在热闹的长安停留,半日就看尽了长安花,补充了干粮,喂饱了马匹,又买了张西域路线图,和剩下的几个客商一起,快马加鞭,往西域敦煌赶去。

天宝一行人,在路上马不停蹄走了快一个月,一路上黄沙渐起,路边的山上也一毛不长,变得光秃秃起来。

天宝队伍中的一个客商,指着前面一座沙土垒成的山头,兴奋地说道:“伙计们,咱们已经到敦煌了,已经看见希望了,哈哈。”

天宝抬头看去,前面却有不少客商,漫天黄沙之中,一座拔地而起的土山拔地而起,甚是壮观雄伟,土山前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窟,土山前边不远处,有一万湾月牙形的湖面,四周却是郁郁葱葱长满了绿叶灌木。土山四周,却有许多依山而建的各种店铺,为来往的各国客商提供补给。

天宝看着这西域路上的壮美风景,瞬间觉得心旷神怡,多日来的马背劳累也一扫而空。

与天宝同行的邻村客商马三,此时拍了拍秦天宝说道:“天宝啊,这敦煌是前往西域各国最重要的补给站,过了敦煌,就进入大沙漠了,上千里路无村无店,气候恶劣,咱们下去买些干粮吧,马匹也得换成骆驼了。”

一听到这话,天宝却面露难色,自己光想着赚大钱,收布料的时候差不多将银子都花光了,只留了租骆驼的银子,却没给自己留口粮钱。

天宝跟着马三去马庄的分店还了马匹,又去骆驼店租了三匹骆驼,去买干粮的时候兜里只剩下一粒碎银子,只买了三袋骆驼草料,五个馕,又去月牙泉打了几壶水。

马三一看天宝只买了五个馕,惊奇地说道:“我说兄弟,此去西域,千里迢迢,无村无店,干粮可不能省,起码得准备一个月的口粮,人可不比骆驼,骆驼能不吃不喝十天半月,人在沙漠,三天不吃就会饿成干尸。”

天宝心想这马三带自己出来走商,一路节俭,听说他家里也是困难,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麻烦他破费帮自己买干粮,于是说道:

“多谢马三好意提醒,我包袱里还有干粮呢,想来是够用了。”

马三挠了挠头,觉得奇怪,刚才明明见天宝包袱里空瘪瘪的,已经没有干粮,怎么这会他又说包袱里有干粮了?一时间一头雾水,也就没再过问。

就这样,天宝只带了五个馕,几壶水,骑着骆驼,载着丝绸布料,和同行的客商一起,进入了西域大沙漠。

进入沙漠之后,天气变得炎热起来,虽然已是深秋时节,几个客商还是热的汗流浃背,脱了衣服顶在头上遮阴,光着膀子骑在骆驼上。

天宝这些年经常干活,在田地里晒得浑身黝黑发亮,这一身黝黑的皮肤倒是也不怕太阳晒。

众人在沙漠里走了七八日,翻过了数不清的巨大沙丘,毒辣的太阳倒是消失了,众人如释重负,停了下来,搭起了帐篷,准备趁着凉快好好修整修整。天宝第一次走商,却没有带帐篷,只将褂子脱了顶在头顶上闭目养神。

就在众人修整之时,远处却传来奇怪的声音,尖锐刺耳,由远及近,正急速向商队袭来。

几个有经验的年老客商听到声音,钻出帐篷,大喊道:“不好,沙暴来了,大伙快抱住骆驼腿。”

转瞬之间,几根狂暴的龙卷风夹杂着漫天黄沙席卷而来,众人眼前一黑,只觉得白天犹如黑夜,巨大的风浪掀起了整座沙丘。

天宝百忙之中抱住了骆驼腿,强烈的风沙从四面八方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宝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稍一挪动,才觉察出自己置身在黄沙之下,天宝埋在沙土之中,只觉呼吸艰难,心想自己重任在身,决不能交代在这里,还好埋得不深,天宝左右挣扎,顺着骆驼腿,从沙土里面爬了出来,骆驼背上的丝绸布料损失了一部分,不过还好,大部分还在。

天宝揉开眼睛往四周一看,商队的其他人早不见踪影,心想他们肯定也被沙土埋了,于是大喊道:“喂,沙暴停了,都出来吧。”

一边喊,一边在凸起的几个沙包上刨,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刨多久,将气息奄奄的马三从沙土里面刨了出来。

不一会,旁边几个沙包蠢蠢欲动,几个埋得浅的客商听到声音,也从沙土里面探出了脑袋。

天宝又和几个人一起,将商队的其余几个客商刨了出来。不一会,沙土里面的骆驼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是背上的货物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天宝拿来水壶,给马三喂了几口水,马三也缓缓醒了过来。

几个年老的客商,去清点了一下货物干粮,吓得面无血色,说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干粮和水都被沙暴卷走了。”

经过清点,整个商队只剩下半袋干粮和三壶水,

几个客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马三提议道:“走出这沙漠,至少还得半个多月,现如今大家伙没了干粮,再往前走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就此回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伙一听,纷纷点头,于是收拾了残余货物,准备返回。

天宝坐在一旁,却眉头紧锁,摸了摸怀里的三个馕,刚才起风暴,天宝的干粮放在怀里,却逃过一劫。天宝心想这次出门走商,只需成功,不许失败,自己就是拼了一条命,也得将货物拉到西域,换了银子给奶奶治病。当下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俺这一次不把货物拉到西域绝不回头。”

几个年老客商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看着天宝怀里三个馕,打趣说道:“小兄弟,你该不会是想靠着这三个馕横穿沙漠吧?”

天宝斩钉截铁说道:“对,小弟正有此意。”

众人一听,不觉哈哈大笑起来,马三见天宝痴心妄想,怕是被风沙迷了心窍,于是对天宝说道:

“天宝啊,咱们也是乡里乡亲的,这次带你走商,我可不想让你交代在沙漠。这西域大沙漠,连绵上千里,无村无店,起码还得走上半个月才能走出去,你这三个馕,总共没有半斤,顶多撑不了两天就断粮了,到时候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天宝说道:“多谢马三哥提醒,不过我这人吧,从小就挨饿挨惯了,小时候经常半碗稀粥就顶一两天,故而有些挨饿的本领,这三个馕虽少了点,不过我看横穿沙漠问题不大。”

其余几个客商听到天宝这一席话,一个个眼睛圆睁,不敢相信,不过大伙见天宝去意已决,当下也不好再劝说。

倔强的稀粥,固执的粥(2)

就这样,天宝和商队分道扬镳,拉着三匹骆驼,载着剩余的货物,带着三个馕,一壶水,按照地图,独自一人朝沙漠深处出发。

天宝知道干粮宝贵,将一块囊分成十几小块,每天只在日中时分,吃一小块囊,泯一口水,其余时间不吃东西,只稍微泯点水分湿润嘴唇。这要是换作一般人,撑不了几天就得饥渴而死,不过天宝从小挨饿,早已经饿得习惯了,最近几年在张地主家里干长工,倒是顿顿吃白米饭,不过挨饿的绝活却早已经刻进了天宝的骨子里,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加上天宝目标坚定,内心不乱,情绪平静,虽然身处炎热的沙漠却也心静自然凉,不怎么出汗,自然消耗的水也少。

就这样,天宝紧衣缩食,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步朝着西域走去。

沙漠之中无日月,也不知道天宝在沙漠里走了多久,不过天宝总共只有三块馕,一壶水,天宝就是再节省,也有耗尽的时候。

这一天,天宝坐在沙丘上,吃完了最后一块馕,喝完了水壶里最后一滴水,天宝倒也没有绝望,心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秦天宝负重前行,能走到哪是哪,就这样,天宝不吃不喝又往西走了两天。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天宝山穷水尽之时,迎面刮来一阵风,吹拂在天宝脸上,天宝只觉得这风凉爽湿润,明显不同于沙漠里面的风。

天宝抬头一看,忽见前面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雪山,山顶上白雪皑皑,山腰以下下却是郁郁葱葱,山脚是嫩绿的草地,几群牛羊正在低头吃草,山下还有一条小河。

天宝打开地图一看上面介绍,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自己已经穿过了沙漠,来到了西域异邦。

当下,天宝牵着骆驼加速前进,不一会,走到了小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流,满地的繁花,不由自主捧着喝了几口,又采了几朵野花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天宝牵着骆驼队,按照地图标注,没过半天就找到了这个西域异国的交易市场。

当地的客商一见到天宝的骆驼队,高兴得手舞足蹈,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

“哎呀,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今天才盼了骆驼队,您真是咱们的及时雨啊。”

由于最近几天沙漠天气恶劣,故而来这里的驼队很少,当地的客商本就喜欢华中华大国的丝绸布料,好几天没见到骆驼队,早就望眼欲穿了,这次看见天宝带来的这三骆驼货物,迫不及待出高价将天宝的货物一扫而空。

天宝卖了丝绸布料,拿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黄金白银,喜极而泣,心想奶奶的病这回有救了。

天宝心想,赶紧拿来银子回去给奶奶治病为要,只在当地修整了一晚,喂饱了骆驼,补足了水和干粮,又在集市上买了几味当地人治哮喘的药材。

第二天一大早,天宝就骑着骆驼往回赶。当地的客商热情好客,一直送出了十几里地,临了还对天宝说道:“欢迎再来。”

这一路上,天宝骑着骆驼,轻车熟路,驾轻就熟,比来时却快了很多,只在沙漠走了一个多月,天宝就望见了一座高大熟悉的土山,正是敦煌。

天宝在敦煌归还了骆驼,在马庄租了一匹快马,往榆甘村疾驰而去。

天宝这次回程,一人一马,轻车简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到了榆甘村。

倔强的稀粥,固执的粥(3)

“奶奶,天宝回来了,孙儿赚了大钱给奶奶治病来了。”到了家门口,天宝翻身下马,却听见祖母刘氏咳得厉害,较几个月之前更加严重了,天宝急匆匆推门跑了进去。

一进屋,只见刘氏正在床上剧烈咳嗽,床头那个箱子里面的银子却分文未动。

秦天宝心想,坏了,这银子没动,看来奶奶这几个月是没买药吃,难怪咳得厉害。

秦天宝扶着奶奶,指着箱子说道:“奶奶,你为什么不吃药?”

刘氏喜极而泣,搂着天宝艰难地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奶奶才不信呢,天宝啊,这次去西域走商想必是折了本吧,不过不要紧,奶奶还给你留着半箱子本钱呢,只要人回来了,咱们下次还可以去。”

秦天宝两眼含泪,心想奶奶真是为了孙儿用心良苦,当下拿出怀里沉甸甸的袋子,足足有几百两黄金,打了开来,放在刘氏面前,双目含泪说道:“奶奶,孙儿没有折本,孙儿赚大钱了,奶奶的病有救了。”

刘氏看了看金光闪闪的一袋黄金,高兴得热泪盈眶。天宝又拿出了从西域带回来的治哮喘药材,熬了给刘氏喝,刘氏喝完药汤,病情果然好了一大半,后来经过精心调理,刘氏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第二天,秦天宝结清了村民的布料尾款,卖货物给天宝的村民,听说了半途而返的马三说了秦天宝的事情,本想着这次货物尾款可能要打水漂,没成想这次还比以前多拿了不少,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天宝本事大,是个干大事的人。

天宝从此在十里八村名声大振,村民都争着将自己的丝绸布料卖给天宝走商,天宝也是不辱使命,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将货物顺利卖出,没出几年,天宝就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商队,成为了富甲一方的义商。

天宝二婶马香兰,为人刁毒,唯利是图,生意越来越难做,后来布庄*,终于变得无利可图了。

那个张半仙听说了天宝的事迹,又跑来了榆甘村,这次却将自己的字号换成了“张大仙。”村民见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倒也没说什么。

有村民问他为何算得这么准,张半仙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那日我见那孩子小小年纪,稀粥就咸菜却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大人尚且难以做到,何况是个小孩呢,所以才敢断言那孩子将来必定富甲一方”。村民一听,不禁唏嘘感概,大道至简,能践行者却无几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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