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于名门,外祖父是有“台湾太史公”之称的连横,表弟是连战,在台湾大学中文系就读期间师从文学大家台静农。
她已年过八旬,以“五笔”风靡台湾地区:她握笔写论文,是研究古典六朝与唐文学的翘楚;她持笔教书本,是台湾人尊敬的“林老师”;她举笔绘图画,图文并茂相得益彰;她执笔写散文,为台湾文坛注入一股清流;她提笔译著作,翻译出了华语世界最好的《源氏物语》。五笔之外,她的一把锅铲、精湛厨艺,引得台静农、董桥、林海音、三毛等文人竞相捧场。
她就是林文月。
她握笔写论文,是研究古典六朝与唐文学的翘楚;她持笔教书本,是台湾人尊敬的“林老师”;她举笔绘图画,图文并茂相得益彰;她执笔写散文,为台湾文坛注入一股清流;她提笔译著作,翻译出了华语世界最好的《源氏物语》。
五笔之外,她的一把锅铲、精湛厨艺,更引得台静农、董桥等大师们成为座上客,继林徽因之后的“太太客厅”承载了美好的文学风光。
她是出身名门的“林美人”,是“台大第一景”,也是集学者、作家、翻译家于一身的文坛传奇。她是林文月,因长年投入中国文学的传承和日本文化的交流,2012年获得第31届台湾最高文化奖。
身份困惑
《马关条约》签订后,台湾进入日据时代。彰化县青年林伯奏凭着一路勤奋苦学,获得奖学金后,成为日本人在上海设立的东亚同文书院的第一位台湾学生,毕业后,在日本“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上海支店任职,同时投资建造房地产,出色的他幸运地娶到了被誉为“台湾太史公”的连横的长女连夏甸。
林文月的母亲连夏甸
连横,字武公,号雅堂,1878年出身于台南一个商人家庭,先祖曾是著名的抗金英雄。13岁时,父亲训导:“汝为台湾人,不可不知台湾事”,他由此立下志向,“发誓述作,冀补旧志之缺”。在日本殖民统治下,他“生根台湾,心怀大陆”,不断往返大陆多地考察,耗时20年之久整理出《台湾通史》,以昭示同胞“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台湾人永远是堂堂的中国人”。他开办“雅堂书局”,专门销售大陆书籍,还在《台湾民报》上连续发表文章,抨击日本当局禁锢台湾人民的思想。
有父如此,连夏甸从小饱读诗书,曾在台北一所开明的教会女子中学读书,文采斐然。长女嫁到上海后,深受殖民之苦的连横不希望唯一的儿子连震东“永居异域,长为化外之人”,日本留学完成后,被他安排到了西安。1933年,在儿女催促下,身体欠佳的连横移居上海,这一年,外孙女林文月出生,她成了孙辈里唯一与连横亲近过的孩子。三年后,连横去世,给初记事的林文月留下经常牵着她散步的模糊记忆。
出生于上海的林文月,记忆里却没有十里洋场,没有百乐门,只有虹口的日本租界。“江湾路540号”是她和兄妹们成长的地方,附近的房子,都是父亲和朋友合盖的,住的都是三菱株式会社的高级职员和家属。在草坪上的沙坑、跷跷板旁,她和日本孩子玩耍在一起,日语,成了她的第一母语。年幼的她,尚不知台湾被割让的历史,虽然父母偶尔讲台湾话,家里的阿姨讲上海话,但在正式场合,全家讲的都是日语,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日本小孩。
察觉到身份的不同是在上小学时。8岁,林文月进入日本租界的“上海第一小学”,因为学校人数太多,第二年被分到新成立的“上海市第八国民学校”,除了她和妹妹,学生都是日本人。尽管和日本孩童一起长大,语言习惯都颇为日本化,但林文月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在学校,她刻苦用功,品行优良,作文常常被张贴供大家阅读,父亲勉励说,如果荣任班长,就送她一双梦寐以求的溜冰鞋。有了这个目标,她更加发奋,成绩名列前茅,远超所有日本同学,然而溜冰鞋始终没有得到,那位日本男老师只让她偶尔做做副班长,她很困惑,“我认为老师有点不公平,但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尴尬还来自母亲,每次家长会,在身穿华丽和服的日本妈妈们当中,穿着旗袍、梳着上海中年妇女标准“包包头”的母亲总是显得格格不入,面对同学们的指点和猜测,林文月羞愧又困窘,直想冲出教室门外。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会成为大家窃窃私议的中心,母亲再来学校时,她便尽量躲开,避免说话。虽然母亲长得很美,林文月却没有感到光彩,幼小的心里,她特别害怕别人叫母亲“支那人”。
除去这少有的不快,小学生活是丰富有趣的。日本教育重视仪态、礼节、守时等方面的教养,少年读物也按不同年龄和程度设计,还有手工缝纫、针线绣法,这些既是快乐记忆,也是艺术启蒙。北四川路上的“内山书店”也是消遣的好地方,在那儿,林文月看了不少免费书。
一次,放学路上淋了一身雨,在书店看书时,脚下积了一滩水,上面又有电风扇吹着,边看书边发抖。店里的先生怕她着凉生病,把她带到楼上交给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帮她烘干衣服,还让她躺在被窝里睡了一觉。这份温暖一直伴随着林文月,尽管她并不知道“内山书店”是鲁迅先生常去的书店,也不确定那位先生是否就是内山先生。
多年后,忆起和书本的关系时,她说:“在我幼小好奇的那段日子里,如果那书店里的母子不允许我白看他们的书,甚至把我撵出店外,我可能会对书的兴趣大减,甚至不喜欢书和书店也未可知。”
人生总有很多机缘,除了家学的熏陶,“内山书店”无疑是她走上读书路的重要基石。
随着抗战胜利,不识愁滋味的日子戛然而止。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老师哭,同学哭,以为自己是战败国民的林文月也被悲伤笼罩。戏剧性的是,没几天,家门口的“太阳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从父母口中知道,“我们是战胜国了!”
陌生的故乡
学校停了,日本同学纷纷遣返,林文月失学了。父母不许她出门,只好整日蜷在哥哥的书房,偷偷阅读日本朋友留赠给哥哥的书籍,从日文的《岩波文库》袖珍版到《悲惨世界》等名著的日译本,阅读天地已从少年读物拓展至世界名著的丰厚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