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沟村的风水极好,村后是一座簸箕状的小山,紧紧地把小村搂在怀里,村前是两道亮晶晶的小河,犹如两条银色的丝带,舞动在小村的颈项上。或许这里的风水太好吧,清朝末年,那些闯关东的外地人纷纷看好这块风水宝地,不到20年,小村子由原来的几户人家,一下子发展成了近百户的大村。
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村子大了啥新鲜事都出!这不,村东头的赵罗锅家就出了件新鲜事。赵罗锅是十年前搬到太平沟的,据说他家祖上是宫庭里的太医,大清败亡后,为免受牵连,举家迁到黑龙江,过起隐居的生活。随着风声渐退,就搬到有人烟的村庄,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再加上祖传的医术,在村子里给人们配药治病,也深受人们的尊敬。只是这赵罗锅从小得了一场大病,祖传的医术救了他的命,却救不了他的残疾,他的脊梁骨弯成了90度,变成了一个罗锅,垂直身高还不到一米。赵罗锅虽然残疾,但长相清秀,天资聪颖,从小跟着他爹学得一手推拿针灸的绝活,再加上会把脉,祖传的医药配方应用的得心应手,搬到太平沟没几年,就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如今赵罗锅已经30多了,虽说家境殷实,却没讨上个老婆。他的爹娘都已年过60,为他的婚事愁白了头,可哪家姑娘愿嫁给一个罗锅?而这赵罗锅眼光又高,一般的女儿家又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就在昨天,赵罗锅的爹娘心花怒放地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挨家挨户地送喜贴:赵罗锅后天结婚,请全村的人去喝喜酒!人们在为赵家高兴的同时,也生出许多疑惑:没听说有人给赵家说媒,更没听说赵罗锅跟哪家姑娘定亲,咋突然就要结婚了?
结婚那天,全村人几乎都涌到了赵罗锅家,吃酒席是次要的,人们都想看看赵罗锅到底娶回一个啥样的媳妇!
赵罗锅的媳妇是用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在鼓乐班子的吹吹打打声中和震耳欲欲聋的鞭炮声中,花轿终于落了地,当披红戴花的赵罗锅掀开轿门,扶着新娘走出花轿的那一刻,人们不禁发生一声惊叹,虽然新娘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她的脸,单就那高挑的个头,苗条的身段和那双放在赵罗锅手里如葱白般细嫩的小手,就足以看直了全村男人的眼晴!当赵罗锅扶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新娘走进新房,回过神来的女人们才扭着自家男人的耳朵,把他们的目光从新娘身上移开!一时间,赵罗锅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儿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
都说赵罗锅娶了个俊媳妇,可人们只看到个轮廊,到底脸蛋长啥样,谁都没看到。因为自从进了赵家的门,这新媳妇就没出过院子,赵家的人对新媳妇的来龙去脉也是会莫如深,遮遮掩掩。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别人就越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赵家的新媳妇过门三天后,小医馆开门营业,村里一些好事儿的人没病装病去赵家瞧病,就是想看看人家的新媳妇儿长的啥样!但凡去赵家见过新媳妇儿的人都说,赵家祖上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能让赵罗锅娶回一个天仙般的女人,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赵家祖上像许仙一样,
救过狐狸、长虫(蛇)什么的,如今成仙,幻化成人形来报恩!因为那新媳妇比唱戏里的白娘子都俊!不过各种猜测都随着在省城皮货商行学徒的李小六的回来,变成了子虚乌有!
原来,这新媳妇儿正是李小六的舅舅家的大女儿,名叫张翠莲。李小六的舅舅张德禄是省城数一数二的皮货商,每年从俄罗斯买进海狗皮,狐狸皮等,凭着他熟得一手好皮子的绝活,那些不起眼的皮毛立时变成名贵的皮草,以不菲的价格卖给达官显贵,也卖给朝庭,没用几年,成为暴发户,家境已是十分的富裕了。张德禄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可熟皮子这活又脏又臭又累,一般男人都吃不了这份辛苦,张德禄的老婆说什么也不准两个女儿学这手艺,张德禄无奈,只好把住在太平沟的姐姐家的小儿子李小六,接到省城,跟他学熟皮子。据李小六说,张翠莲比他大三岁,今年二十了,上过洋学堂,知书达理,人也长得漂亮,因张德禄娶了二房姨太太,大表姐跟这二妈不和,二妈撺掇张德禄收了赵家丰厚的彩礼,把她下嫁给了赵罗锅!
人们听了李小六的话,都唏嘘不已,纷纷骂那个遭雷霹的混账王八蛋二妈,把这么好的姑娘的一生给毁了。
其实,只有李小六心里明白,他在太平沟人面前撒了个弥天大谎!可不撒谎怎么办呢?说出实情,让表姐永远抬不起头做人吗?她已经够可怜了,不能让这可怜的女人在人们的白眼和嘲笑中过一辈子!
原来,张翠莲从小就在省城的洋学堂里读书,十八岁时,他的父亲给她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一个商行老板的儿子,可谓门当户对。可张翠莲却死活不同意,竟然跟着一个教书的先生私奔了!张德禄找了一年也没找到,后来听人说她跟着教书先生投奔了赵尚志的抗联,张德禄怕受牵连,气得不找了,就当这女儿死了。可就在半年前,张翠莲却挺着个大肚子,半夜三更偷偷回来了!张德祿看着挺着肚子,失魂落魄的女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气背过去!他把女儿推进又臭又脏的仓库关了三天,第四天拿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扒开已经昏过去的翠莲的嘴,硬生生灌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翠莲在阵阵腹痛中醒了过来,她已沒力气喊叫,只是手脚在撕裂般剧痛中,不自主地抽搐着,表明她还有一口气,还活着!翠莲妈实在不忍心女儿就这样死去,她叫李小六偷偷去找郎中,郎中来了直摇头说:“坠胎药喝得太多了,不但孩子保不住,就连大人也难活!”说完开出一剂药方,赶紧离开了。翠莲妈让李小六把表姐抱进她的卧室,她不想让女儿死在这肮脏冰冷的仓库里!
两天后,翠莲睁开了眼睛,她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她的肚子,肚子空空的,那个陪伴她8个月的宝宝没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在那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中,感知到了那个小生命的远去。她的手按在肚子上,就像宝宝还在肚子里踢她时,她幸福地抚摸着他一样!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她觉得她死了,她的灵魂随着牺牲在战场上的爱人和无辜被害的孩子,一起飞离了这个世界!
其实,翠莲喝的那碗汤药,就是赵罗锅他爹赵天顺给配的!张德禄与赵天顺早年间就认识,一个是御医,一个是皮货商,按理说没什么交集,但有一次,赵天顺受宫里一个娘娘的委托,买一条海狗皮的披肩,去张德禄的皮货行,两人一聊,竟是山西老乡,彼此间多了几分亲切,后来,赵天顺经常去张德禄的皮货行给宫里的娘娘或妃子们捎些皮草,两人成了好朋友。再后来,清朝灭亡,赵天顺隐居到东北,还是张德禄帮了很大的忙。这次翠莲的事,张德禄首先想到了赵天顺,因为他在宫里可没少给那些不守规矩的宫女和娘娘们坠胎!于是他找到赵天顺,要他保住大人的前题下,一定拿掉胎儿。越天顺思忖了许久说:“虽说我给很多女人坠过胎,但那都是在胎儿没成形或刚成形时,现在翠莲身孕已有八个月,那孩子跟足月出生的婴儿没啥两样了,这时坠胎,大人很难保命!”张得裕道:“请兄弟务必帮忙,翠莲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吧!”就这样,赵天顺给他开了方子。
张德禄见翠莲醒了,把一剂药方交给李小六,让他去药店抓药给翠莲喝,翠莲妈怕这方子对女儿不利,偷愉拿到药店,问买药的伙计,伙计告诉她,这都是补气血的药,最适合坐月子的人喝!翠莲妈这才放心给翠莲抓药,将养了一个多月,翠莲的脸有了红润,逐渐恢复了元气。只是这翠莲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不说,不笑,不出门,仿佛丢了三魂七魄!
半年后,张德禄又悄悄的去了一趟勃利县,跟赵天顺见了一面,于是就有了赵罗锅的婚事,或许他们觉得,翠莲“不守妇道的污点”正好可以与赵罗锅的残疾等价交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