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被远方的谋生机会吸引而启程,从此故乡难回,工作地难留。在全球化大潮以及新冠疫情中,这是无数外劳的普遍命运。
疫情肆虐三年,身陷疫情中的异乡人可能被困在拥挤不堪的新加坡客工宿舍、被困在印尼苏拉威西岛的镍矿园区、被困在德国西南部的肉类加工厂以及马来西亚的扣留营,这是全球劳工难解的“新冠困境”和生存现状。
今年6月,印尼劳工组织“移工权益联盟”(KBMB)发布了《来自地狱的报告:马来西亚沙巴州移民扣留营的状况》(下称《来自地狱的报告》),将印尼劳工在马来西亚扣留营里所遭遇的虐待甚至是死亡血淋淋地展示在世人面前,引起印尼和马来西亚两国舆论震荡。
无论是在死在马来西亚扣留营的印尼无证劳工,还是在新加坡客工宿舍中因疫情肆虐辗转反侧的外籍劳工,摆在这些异乡人以及所在国政府面前的并不是纯粹的道德问题,而是复杂的社会管理之问。若只是不人道地将这个群体视为廉价的工具人,注定会酿成更多的悲剧。
10月10日,马来西亚总理伊斯梅尔·萨布里宣布解散国会。接下来的60天内,马来西亚将迎来全国大选。新冠疫情后的经济复苏、明星政客的动向、碎片化的政坛如何走向稳定……这都是受到马来西亚社会关注的大选议题。
尽管外籍劳工待遇和管理问题涉及马来西亚数百万级规模的外劳社群,却很难引起政客和选民的关注。今年6月,印尼非政府组织联盟“移工权益联盟”(KBMB)发布的《来自地狱的报告》披露,在马来西亚沙巴州,大量印尼无证劳工在过去18个月内被关押在条件恶劣、管理手段严苛的移民临时扣留营;其中,沙巴州的5个扣留营疑似共有149人因非正常原因死亡。仅2022年1月至3月期间,死亡人数便达到18人。
针对《来自地狱的报告》所指出的沙巴州扣留营“149人”死亡数据,马来西亚驻印尼雅加达大使馆更予以否认,仅承认这18个月内有18名印尼公民死于沙巴州移民扣留营。然而阿尔弗恩强调,149人死亡的数字恰恰是由马官方以纸质文件回应的方式在上述报告公布前提供的。
马来西亚驻雅加达大使馆向KBMB妇女工作分支组织回复的信件字样。第一条写道“据统计,2021年印尼公民拘留者的死亡人数达101人,2022年(1月到)6月达到48人。”受访者 供图
“(这个世界有两个地狱)一个是往生后的所在,另一个则在此世,就在沙巴州的临时扣留营里。”《来自地狱的报告》调研采访的近百名被遣返者中的一名女工如是感慨。
2018年9月,马来西亚,沙巴州,亚庇,农民市集。视觉中国 资料图
马来西亚内政部长哈姆扎赫·扎伊努丁(Hamzah Zainudin)6月回应《来自地狱的报告》时说,任何人都可能死在任何地方,“若我可预知有人即将死亡而不扣留他们,那我也太厉害了。”
印尼移工关怀组织(Migrant Care)驻马代表王卿荣(Alex Ong)认为,KBMB报告难以撼动马来西亚政府的移民管理政策。“马来西亚政府正在失去管理流动人口的能力,它主动地否认了虐待、剥削弱势外来者现象的存在……新冠疫情导致的马来西亚劳动力市场空缺又引来了80万新到来的外籍劳工。在即将举行的第15届全国大选中,民主实践中糟糕的一面将重新上演。”王卿荣说,对选举政治而言,外劳议题要么被忽略,要么被政治化。
当地时间2019年11月14日,马来西亚柔佛,云顶种植园有限公司经营的Tanah Merah庄园生长着棕榈树。视觉中国 资料图
“地狱般”的状况
40多岁的被扣留者内森(Nathan)患有唐氏综合征,但沙巴州的扣留营官员却一直让内森“自生自灭”。据称,官员多次对内森的病情轻描淡写,只说些“你还能坚持下去吧?”这样的话,为其提供的药物只有一些抗过敏用的扑尔敏。今年3月,内森死于沙巴州斗湖扣留中心,其死亡证明上没有写明死因。
另一名被扣留者阿里斯·宾·思昂(Aris bin Siang)在死前一直未能获得有效治疗。据称,他在被扣留的6个月中曾多次失去意识,最终于去年9月在斗湖扣留营离世。还有一位被成功遣返的印尼公民说,一位名为苏亚尔迪·本·萨姆苏丁(Suardi Bin Samsudin)的遭扣留者很可能在扣留营中遭公职人员殴打虐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