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针对眼睛的基础训练就花了五年时光的纪昌,正式开始学射后,果然进步神速,令人惊叹。
在学到射箭之秘诀的十天之后,纪昌试着从百步开外射杨柳叶子,就已经能百发百中。
二十天后,他将一只盛满水的杯子放在右胳膊肘上,然后开硬弓试射,箭不虚发是不消说了,再看那杯中之水,居然纹丝不动。
一个月后,他试射连珠箭一百支。第一支箭射中靶心之后,紧随其后飞来的第二支箭不偏不倚正中第一支箭之箭尾,而箭不容发的第三支箭又准准地扎入了第二支箭的箭尾。“矢矢相属、发发相及”,由于后面的箭必定扎入前一支箭的箭尾,所以不会掉到地上去。
转瞬之间,一百支箭射完,竟然如同一支箭似的首尾相连,从箭靶一直连到弓弦——因为最后一支箭的箭尾还控在弓弦上呢。
“善!”
在一旁观看的老师飞卫,不禁脱口而出道。
两个月后,回到家里的纪昌因一点小事跟妻子拌起了嘴。为了吓唬一下妻子,他拉开乌号之弓,搭上基卫之箭,“嗖”地一下就朝妻子的眼睛射去。这一箭射掉了妻子的三根眼睫毛,可她却一点儿都没察觉,继续大骂自己的小官人。
由此可见,纪昌射出的箭,其速度之迅疾,准头之精妙,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再也不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新鲜玩意儿的纪昌,有一天,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良之念。
他心想,当今天下,能与自己在弓箭上一较高下的,除了老师飞卫已经别无他人。自己要想成为天下第一的神箭手,就非得除掉他不可。于是他便用心计,暗中寻找下手的机会。
一天,他在郊外与迎面走来的飞卫不期而遇。刹那间,他便拿定主意,张弓搭箭瞄准飞卫。察觉到一股*气扑面而来的飞卫,立刻张弓搭箭以应对。
他们两人各自开弓放箭,可每一次两支箭都在中途相撞,一起落地。由于两人的技艺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箭杆落地时都是悄没声息的,连灰尘都不扬起一点。
就在飞卫的箭已经射完的时候,纪昌的手中却还有一支箭。纪昌心想这下准能得手了,可在他恶狠狠地将箭射出后,飞卫匆忙间折下路旁的一根荆条,用带刺的枝梢将射来的箭“啪”地一下打落在地。
此时,纪昌很清楚自己的歹念已经落空了,心里却忽然生起一股出于道义的惭愧——如果他得手的话,自然是不会有如此感受的。
而飞卫呢,由于自己已经转危为安,且对自己的功夫十分满意,也完全忘记对敌人的仇恨。他们两个各自奔向对方,在旷野中紧紧相拥,一时间都流下了充满师徒情谊的泪水。
在相拥而泣的同时,飞卫也想到,要是这个徒弟今后再打什么坏主意,自己难免防不胜防。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指出一个新目标。
于是他就对这个极其危险的徒弟说自己的那点本事,已经倾囊相授了。“你若想进一步穷尽‘射之道’的奥秘,就得往西而去,不畏太行之艰险,登上霍山之巅。那里有一位名叫甘蝇的老师傅,要论射箭之道,他才是旷世的奇才,古今罕见的大家。与这位老师傅相比,我们这点微末技艺,简直如同儿戏。如今能做你的老师的,想来非甘蝇老师傅莫属。”
纪昌立刻动身,投西而去。
老师所说的,什么在那人面前我等的技艺如同儿戏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如果此话当真,那么对于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神箭手的他来说,前面的道路还十分漫长。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技艺到底是不是如同儿戏,还得尽快找到那人,与之一比高下后,才会真相大白。所以,他眼下什么都不想,只管抓紧赶路。哪怕磨破脚底,哪怕划伤小腿,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攀危岩,渡栈道,历尽艰险,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纪昌登上了霍山山顶。
然而,在山顶上迎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纪昌的,却是一个目光温柔得如同绵羊一般的、老态龙钟的老头子。看他那模样,估计年龄已超过一百岁了吧。一把白胡子长得吓人,加上他弯腰曲背的,走路时胡子都拖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