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爱市场旧照
进入五爱市场,往里一直走会看到,大厅中央的步梯两侧,化好妆盘着头发的女孩排成两队,挨着栏杆依次往上站。他们大多时候仰着头,等待楼上趴在栏杆上的老板打量挑选。
老板看中谁就喊上去简单问几句,“干过没?”“谁家干过”之类的。然后带回自己档口,完成当日雇佣,如果服务员做得不错,档口也正好缺人,就会变成长期雇佣关系。
2002年,三胖子在五爱街开业时,身边所见的服务员已不是下岗工人,更多是各地生存更艰难的年轻人,想在这里打拼,改变命运。
与如今的三和人才市场不同,五爱市场等待雇佣的服务员,充满了朝气。在月薪几百的千禧年初,她们日薪50元以上,一个月能赚一两千。如今,五爱街的日薪在300元以上。
“他们没有干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对未来充满希望。”
创造富翁的五爱街,就是在这里打拼的所有人的希望。
他们梦想有车房,把农村的父母接来城市,改善家人的环境。也有人希望通过自己努力能够开店单干或傍个大款。
即便傍大款,也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梦想。三胖子清楚,许多女孩这类梦想的终极目的不是自我享乐,而是想要争一口气,或出人头地证明自我价值或是帮衬下娘家,改善整个家庭乃至家族的命运。

《钢的琴》剧照
在这个充斥着钱、*、野心的名利场,女性虽不是主导地位,但她们精明能干,勇敢大胆,坚韧异常。深夜独行的刘建平,不顾一切的宽姐,还有三胖子。

三胖子在五爱街十年,爱人和家人未曾接送,更遑论帮忙。初期规模小,一人足以支撑,下午三点关门后,再回家做家务,带孩子,八点前睡觉赶凌晨三点的开门时间。
生意做大后,她请了服务员,家人依旧旁观。那些年,她在腰上围着小护士腰包,装满现金,在沈阳五爱街和广东的白马、十三行间往返。
一次,她刚踏上火车,一群大背头披肩卷发的男人紧随其后。领头的人穿着黑色背心,身上尽是夸张的纹身。他无比自然地想要拿走三胖子的单肩包。
肩带在男人手里,包被三胖子用胳膊夹着,一人拽一边僵持不下。三胖子先回头大喊:“你抢我包干啥?”然后直接抢了回来。
领头男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很多年后,三胖子才终于理解那个眼神。那应该是刹那之间,对方起了恻隐之心。
如果是现在,她绝不会再去抢回那个包。

五爱市场
不止三胖子,许多女人不得不在这里争一口气。在五爱市场,半夜爬起来上行的服务员和牵驴的(指装拿货的托儿)多是女人,而她们的男人则在家睡觉。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面子与尊严,不能什么活儿都干。”
才静曾是五爱市场出了名精明能*女人。“单枪匹马闯广州,滚火车皮去上货,到家货刚一打开包,众人就疯抢……”
她还足够漂亮。目不斜视走在街上,会有青年冲她吹口哨。
还有郭迎丽,结婚后与丈夫在五爱市场开设档口。等到要去广东打货,婆婆坚决不同意,丈夫不表态,最终,只能她一人在中国的南北往复穿行。
她们在五爱街努力生长,许多时候能依赖的,不是家人,而是市场中的朋友。
刘建平刚进入五爱街时,即将生产的姐姐正要离婚,她一人需要负担两人花销。姐姐临盆前,是同一档口一起打工的姐妹陈丹连夜打车前来,塞给她一张告知过密码的银行卡。
陈丹的日子并不好过。前几年母亲生病住院家里欠下不少钱。刘建平姐姐生产不久之后,陈丹的脑袋里长了个瘤。
第一次手术后,在病床上排尿不适,陪床照顾的不是她的妈妈,而是刘建平姐妹和三胖子。第二次手术后,陈丹每况愈下,逐渐失去了视力。
她打电话向刘建平借钱。同是打工的,她其实攒不下什么钱,而且大家对陈丹的情况心知肚明。可刘建平第一时间又一次把钱送了过去。“哪怕不合理,但她向我张了嘴,借我也要给她送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