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刘秀将大量田地作为补偿品赐予那些功臣宿将之后,那些兑现了他们当初参加革命原始股份功臣宿将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是不是瞬间又成为了当地最粗的大腿、最靓的仔?人家出去革命之前就是豪族,如今镀金回来,不得更加豪横了!
这种全面升级的豪族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满足于当一个地头蛇就行了,他们要成为当地名副其实的大爷,他们要把控当地的仕途和其他的方方面面,包括经济。
当地头蛇和当大爷是有本质区别的。像西汉时期的豪族,一般都是地头蛇,他们主要通过隐匿土地和人口来壮大势力,就是有点巧取豪夺的味道。但是东汉的豪族,尤其是东汉中后期已经进化为士族的豪族,他们就像是周星驰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的苏乞儿一样,是“奉旨行乞”,人家是光明正大地垄断地方仕途、盐铁分红以及宗族土地来实现世代门阀。
刘秀为什么要对传统的豪族进行这样的升级处理?主要目的还是安抚他们,将他们进行下沉式处理,都给你们放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分公司”去吧,别在总部扎堆影响我的决策。
但是,刘秀这样做有利也有弊,利则是将功臣宿将对皇权的直接威胁几乎降到了最低,弊则在于豪族集团不断地积累底层基础,慢慢成为了东汉王朝不可或缺的结构单元或者命运共生体。只是在那个时代,皇帝和士族,谁也没有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是如此之重要而已。
也不知道大家明白刘秀这种布局了没有?打个比方吧,东汉王朝相当于一个大公司,然后把那些豪族打散到各个地方自治,相当各个独立经营的子公司,朝廷总部只负责监督考核并收取一定的“管理费”。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在秩序确定之后,剩下的便是平稳发展了。农耕经济超强的自愈能力使得东汉王朝的经济开始全面复苏,其中一个最显著的表现就是耕地和人口的增加。但遗憾的是,最终呈现给刘秀那份最终财务报表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这中间就有问题,经济增长,总公司的收益却没有同比增长。
于是,在公元39年,刘秀决定对自己打下来的这份家业摸次底,开展了“度田”的户籍和田地的整理工作。他自己就是豪族出身,太明白豪族背后是怎么把土地和人口红利按下来的了。
但是,没想到刘秀这次的指令却遭到了巨大的阻力,手下那帮大臣一个劲地和稀泥,劝他说,难得糊涂就挺好。即便是刘秀强行贯彻这个政策,收集上来的数据依然是可疑的。
后来,刘秀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书牍,一个陈留的小官员的书牍上写着:颍川、弘农的情况可以查,河南、南阳的不能查。
即便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刘秀还是把那个小官员叫过来问话,问他这是啥意思?那个官员打马虎眼,说书牍是从街上捡到的。
刘秀也没有刻意为难这个官员,但当时还只有12岁的小朋友刘阳(后来的汉明帝)却童言无忌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是郡里面的官员给丈量土地的办事员的命令,河南是首都,陛下的近臣都在这儿,南阳是咱老家,同样都是陛下的近亲。这两个地方肯定问题大,但又谁也惹不起,所以肯定不能查。
刘秀接过宝贝儿子递过来这个茬,连忙派人成立专案组严查,渐渐的发现了“度田”带来了诸多问题,比如隐瞒不报的,比如把好地说成坏地的,比如说藏匿人口不上报的……借此,刘秀也打了一波老虎,比如说著名大老虎,八世为博士、世授《尚书》的司徒欧阳歙就因为测量田亩时作弊被刘秀明正典刑地干掉了,看看,这就是为人师表的道德君子,一遇到私利问题,嘴脸和小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在刘秀打老虎的过程中,士族集团传统的套路又出现了,诸生千余人为欧阳歙老师求情了。但刘秀是一个“说了算定了办”的霸道总裁,压根不予以理会,反而把反腐倡廉的链条上得更紧了,于是,又有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等十余人被先后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