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两根！”姜姮朝他比了个二。
问客咂咂嘴，回味了一下，也比了个手指：“给我来十文钱的！”
姜姮露出了笑脸，利落地打开袋子。
“给我拿长点儿的。”问客伸长脖子，要朝袋子里看。
等看清楚了袋子里的东西，他咋舌道：“这么多！我买十文的能不能饶我一根？”
姜姮苦了脸，告饶道：“客官，小本生意啊！”
见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露出了这样可怜兮兮的来。
最后，姜姮捡了三块给人试吃的小块麦芽糖放进他的篮子里，脸上笑容灿烂。
“您是第一位客人，这些送您！”姜姮神神秘秘道，“后面的都没有哦！”
问客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喜滋滋付了钱，拎着篮子看别的去了。
此时身旁一个摆着一篮子鸡蛋在卖的老妪好奇地看向姜姮，沙哑的声音问道：“闺女，你这卖得是糖？”
“是的。”姜姮回答道，友好地给了她一块尝尝。
老妪牙都没了，抿着嘴巴吧嗒吧嗒好久，笑眯了眼，道：“还真是糖，真甜嘴。”
“老人家，可要买一些回去？”姜姮笑道。
老妪皱起了脸，看上去像一朵菊花了，她指了指自己篮子里几十枚鸡蛋，道：“一文钱一枚，若是闺女觉得可以，我跟你换换。”
姜姮看了看篮子里的鸡蛋，个子小小，应该是农家自产鸡蛋，攒齐来拿到镇上卖的。
突然想到什么，姜姮问道：“这能孵出小鸡吗？”
一听这话，老妪哈哈笑了起来，道：“闺女……这些蛋可不能孵小鸡哟。”
接着老妪朝姜姮解释了一番，说是蛋里看得到小点的才能孵小鸡，没有的不能，而且就算是能孵小鸡的蛋，姜姮靠人力也孵不出来。
“哦……”姜姮还以为能自己去孵小鸡呢，听到老妪解释，才想起来，母鸡就算是平时也是会下蛋的。
想了想，姜姮又道：“老人家，我和您换五个蛋吧。“
姜姮拿了十根麦芽糖交给老妪，老妪小心翼翼地将糖用布包好，就要放进怀里。
姜姮急忙制止道：“老人家，不能放怀里，会化掉的！”
闻言老妪急忙点头，把布包放到篮子里，又从篮子里捡了五个个头大的鸡蛋，交给姜姮。
姜姮转手把五个蛋交给三郎和四娘，嘱咐道：“小心碎了哦。”
此时又来了一名客人问价，姜姮急忙转头招呼，又卖出去一些麦芽糖。
再看另外一个桶子里白生生的豆腐，无人问津。
问麦芽糖的人又来了，姜姮来不及去想怎么把豆腐推销出去，赶紧又招呼客人。
麦芽糖卖掉了小半袋子，来问麦芽糖的人就少了，姜姮缓了一口气，继续去看身旁人都卖些什么，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姜姮这次来镇上，卖东西是次要，主要还是来买东西。
她四处看着，小声问张大爷：“大爷，我能随处走动吗？不会有民兵呵斥吧？”
“不怕，走就是！我们这些来赶集的也会要买东西的。”张大爷笑说。
既然没有限制，姜姮就放了心了。
她拉了拉盘腿端坐在地的阿伍：“阿伍，别这样面无表情，把客人都吓跑啦！”
阿伍抬头看她，勾了勾嘴角。
姜姮的心霎时被那个微笑击中，心跳都快了一拍，急忙回神又道：“对呀，这样多笑笑！”
哪知阿伍的微笑就如昙花一现，后面姜姮怎么哄他都舍不得再笑一下，姜姮只得无奈放弃。
看看自己的摊位，阿伍抱胸端坐，二娘也一脸紧张，只有三两四娘这俩不谙世事的小屁孩，眼里全是好奇，坐着都不安分。
两人的屁股上像粘了扭扭糖，没事就从袋里掏根糖叼在嘴里，摇来摆去看四周，眼里充满向往。
姜姮：愁。
她还想离开一会去买点硝皮用的东西，还有他们的书，给阿伍的弓和合身的衣服。难道等这手里的东西都卖完？万一一天都卖不完怎么办……
特别是那豆腐，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问，肯定要卖得很慢。
想了会儿，姜姮忽然脑袋上灯泡一闪，有了！
她想起以前走在街上的时候，到处都是大喇叭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姜姮决定也来给自己打广告。
“哎！走一走瞧一瞧啦！白石村特产香甜饴糖，还有白玉豆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饴糖香甜可口，便宜好吃，买回家哄媳妇哄孩子孝敬老人！白玉豆腐口感嫩滑，食之清热降火，美味佳肴！”
“饴糖免费品尝了啊！好吃的就买，不好吃不要钱！”
吆喝出口，唰的一声，姜姮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姜姮才不惧这些目光，更加卖力吆喝，姜姵见姐姐的吆喝有效果，也红着脸学着姐姐的说辞开始吆喝。
一开始她的声音还很小，渐渐的也放开的嗓门，眼里全是光芒。
广告效果在吆喝加免费品尝完一轮后立刻显现出来了，先是身旁其他村的村人忍不住来问后买了一些饴糖走，接着又有其他人围了过来好奇的看姜姮嘴里的白玉豆腐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张大爷听见了姜姮的吆喝，顿时也好奇道：“这就是白玉乳？你又做出一桶啦？
“嗯。“姜姮笑道，”又得了一桶，拿出来卖卖。“
姜姮的饴糖一文钱两根，豆腐一文钱一大块。
一传十十传百，姜姮带来的饴糖很快就卖掉了两袋子，另外一桶豆腐却没什么人买，姜姮观察了会儿，发现还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袋，来买东西的人大都挎着个竹篮子。
“姑娘，你这白玉豆腐咋卖？”有妇人买了麦芽糖，又看见了豆腐，就好奇地问了起来。“一文钱一大块。”姜姮笑眯眯道。
那豆腐方方正正的，的确是很大一块，白嫩嫩躺在水里，看上去味道就不错。
“价钱倒是不错。”这妇人慢条斯理道，“只是这东西是不是很软嫩？会不会容易碎？”
妇人给姜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篮子，姜姮看了看那竹篮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竹篮子放豆腐，一不小心就碎了。
虽然姜姮卖的不是豆腐花，可是问价的妇人明显是出来采买的，肯定不止买个豆腐就回去，到时候还得装别的东西，稍微压一压就得碎了。
“这……要么您先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等买齐了，再来我这儿买块白玉豆腐回去？”姜姮提议道。
妇人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姑娘，你留一块儿，我等会就来。”
她取了一枚铜钱交给姜姮，姜姮意外地接过一文钱，保证道：“肯定给您留着！”
“行。”妇人点点头，又慢慢走到其他摊位去选购。
见有人先付钱，再拿货，不少人想尝鲜的人一下就学到了这个办法，纷纷上前来让姜姮给他留一块豆腐，自己先付钱。
姜姮头疼不已，略带歉意道：“诸位客官，您等会直接来买就好，不需要先给我钱。”
“先给你，我等会儿就来拿啊！”
“就是就是，小老板你就收着吧！”
来买豆腐的人纷纷说道。
姜姮哭笑不得，作揖告饶道：“都给了我钱，这么多人我哪里记得下呢？若是等会有人冒名来拿豆腐，损失的可是诸位的利益啊！”
“原来如此，那我还是先去买别的东西吧。”有人打起来退堂鼓，挽着篮子走了。
这批人走了，豆腐一下又回归到无人问津的状态。
偶尔有人买，姜姮就将豆腐从水里了捞出给他们在篮子里放好，一边收钱一边叮嘱道：“豆腐不能压，不然就碎了，虽然也能吃，但也不好看是不？”
来卖豆腐的人小心翼翼的提着篮子离开，姜姮看着没卖出多少的豆腐，心中失望。
想了想，姜姮的叫卖说辞又换了一套，她开始报豆腐做的菜肴。
“豆腐肉丸子汤，起锅撒点芝麻油一点葱花，香得鼻子都掉啦！”“家里做了大酱的，和大酱一起炒，下饭哟！”
“拿点儿油，将豆腐切做小块，小火煎得金黄，随便和什么炒炒，那叫个香哟。”
张大爷被姜姮念得满脑子菜肴乱飞，颤巍巍道：“大丫头，这白玉乳真能做那么多菜肴？”
“能啊！特别好吃！”姜姮中气十足道。
说完一转头，就看见三郎四娘托着腮也在咽口水。
姜姮无意间看到他俩的傻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看阿伍。
阿伍果然不为所动，只是姜姮没发觉，他的身体也朝自己倾过来了一些。
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一名小厮打扮的年轻小兄弟带着篮子来，大声道：“哎哎，小老板，你这豆腐怎么卖？”
“一文钱一大块！”姜姮打起精神回答道。
小厮看了看桶子里的豆腐，脸上露出一点不满意的表情，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
“哎！”姜姮吓得急忙阻止他，“小哥，吃的东西，不好拿手碰的。”
小厮悻悻收手，道：“给我拿两块吧。”
他把两文钱和手中的篮子一起递给姜姮，姜姮用竹漏捞了两块豆腐放进他篮子里，笑道：“承惠！”
小厮拎着篮子急急忙忙离开，姜姮看着他有些急切的背影，心道：难道是专门来买豆腐的？
晌午时候，来镇西场的人越来越多了，姜姮忙得不亦乐乎，二娘也开始跟着收钱给货，三郎四娘跟着阿伍，虽然十分想到处走走，但是看见一直在忙碌的姐姐，最后还是乖乖的靠着阿伍，等着姐姐结束后再来。
一个时辰后，饴糖都卖完了，豆腐还剩下半桶。姜姮看着这半桶豆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之前那个先付了钱的妇人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来拿走了她的豆腐，临走前，她道：“小丫头，你这东西不好装啊，不若以后挑着担走街串巷卖？”
这话提醒了姜姮：对啊！这时代没有塑料袋没有打包盒，豆腐自然不好卖，如果送货上门，肯定就不一样了！
此时人群外，忽然有个高昂尖细的女声道：“让一让，让一让！”
片刻后，人群中挤出了个双丫髻的姑娘，看上去和姜姮岁数差不多大，脸颊粉嫩神态高傲，指着豆腐桶子询问姜姮：“你这什么什么……”
“白玉豆腐。”姜姮眼睛一亮，笑眯眯接口。“对，玉豆腐，还剩多少块？全给我包了，给我送到宋老爷府上去，还有饴糖没？给我来五十文的。”
小丫头人看上去不大，就比姜姮看着大一些，气势却足得很。
能有人把这些豆腐包圆了，态度再差都可以！姜姮看着颐指气使的小丫头，简直像看见了亲人。
只是她还要去买东西，于是温和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饴糖卖完了，白玉豆腐也是小本生意，可没办法给送去了，请多担待。”
接着她低头算了算这桶里剩下的豆腐，又道：“十二块豆腐，承惠！”
本以为这姑娘会翻脸，没想到她只是看了看桶子，又道：“我府上不用一刻就能到，我给你十五文，可愿意帮我送去？我见你身边也不是没有青壮。”
说着，她以眼神打量阿伍。
这多赚三文钱的生意谁都愿意做，姜姮也不免心动了，她看了看还剩一大堆货物没有卖出去的张大爷，于是朝他商量：“大爷，我随这位姑娘走一趟，顺便给我家的买点东西，等会就回来和你碰头可好？”
张大爷闻言笑眯眯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姜姮冲姑娘道：“那就劳烦带路吧。”见姜姮带来的东西全都卖出去了，围观群众也都散开，依旧是阿伍提着桶子，几人跟着那姑娘走。
边走，那姑娘一边说话：“先头我家有下人在你那儿买了块豆腐，自己拿小灶做了，发觉真的好吃才知会了我。我家老爷近日来身体有些不适，也不爱进食，我想着你这豆腐说不定能让老爷多吃点儿。”
原来那小厮就是这家的，姜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但她知道，这姑娘说这些给她听肯定有什么目的。姑娘没有听见回答，于是斜睨姜姮一眼，又继续道：“那豆腐我也尝了点儿，我觉得我家老爷应该会喜欢。”
“嗯。”姜姮道。
“就是你们这十里八乡来赶集，只有初一十五，万一我家老爷爱上了吃这个，平日里又吃不到，我可就闯祸了。”丫鬟娓娓道，不住拿眼睛去看姜姮，眼中带着期待。
姜姮笑了笑道：“是，我这豆腐也是无意间做出来的，发觉好吃，才想着拿出来卖点儿钱，小本生意。”
“哦？”丫鬟眼前一亮，“如何无意做出来的？”
姜姮又开始学锯嘴葫芦了，就低着头跟着丫鬟走路，一个字都不说。
她又不傻，这丫鬟之所以给三文钱这样的“天价”路费，不就是为了讨个方子讨好主家？
这方子给不给出去，姜姮倒是无所谓，但她不能白给啊。沿着青石板铺出的巷子，很快就到了丫鬟的主家，丫鬟上前敲门后，又回身说道：“这就到了，你就没别的想说了？”
姜姮让阿伍放下桶子，笑道：“如何做这白玉豆腐，其实方子呢……也不难。”
“怎样？”丫鬟急切地步下台阶问道。
“只是……”姜姮看她一眼，双手笼进袖子，温和的笑道，“我家长辈都去世了，就靠我这大姐养着，全靠小本生意赚点儿糊口。”
姜姮脸上适时露出了哀伤和彷徨，将一些被欺负的事情说了，哪里知道这丫鬟竟然是个眼窝子浅的，眼里竟然都带上了泪水。
她拉住姜姮的手，哽咽道：“妹子，是姐姐迷了心窍，姐姐定不亏待你！”
这意思就是，方子一定要买了。
姜姮道：“姐姐……你我投缘，告诉你也无妨，只是……”
丫鬟立刻会意道：“定给一些钱帛，好叫妹妹挽回损失！”
姜姮掩面，暗地里丢了个眼神给二娘。
二娘一愣，随即福至心灵，佯装直愣愣道：“多少钱买？可别叫我家都饿死了！”
姜姮立刻道：“二娘，说话不可这么鲁莽！”干得好！姜姮在心里给二妹点了个赞。
丫鬟听完想了片刻，最后咬咬牙，从手上撸下一个银镯子：“妹妹，姐姐也是服侍人的，也拿不出多少，傍身物件就给你了！”
她心疼地把粗银镯子放进姜姮手里，姜姮不动声色的颠了颠，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将镯子收进怀里。
丫鬟满脸肉疼神色，盯着那镯子，实在是心疼得不行。
其实之前下人买来的豆腐早就按照姜姮说的菜谱，和肉丸一道炖了汤端给了主家，一连好几天吃不下饭的主家竟然全部吃光了，还连声问有别的没。
不然也不会安排她出来，又去买豆腐了。
虽然她自己对饴糖更心动，可主家什么好糖没吃过？自然对饴糖不会感兴趣，他只好奇豆腐。
这丫鬟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心知豆腐这种新鲜东西，只买个十几块是不够的，如果后面这家人再也不来镇上赶集，那不是永远吃不到了？
于是她下定决心，自己买了方子，主家想吃她就做，肯定能得很多赏赐！
那实心镯子算得了什么，主家开心了，从指缝里随便漏点儿东西来，怎么都能压过那镯子了。
想通了，丫鬟也不心疼镯子了，只期待着姜姮把方子说出来。
姜姮道：“方子不难，口授即可。你瞧这桶里的水没？拿罐子装上这水放上一块碎豆腐，放在旁人动不着的阴凉透风的地方放两天，等揭开来闻闻有点儿酸就可。拿这水和熟豆浆放一起搅一搅，放会儿豆腐花就出来了。”
丫鬟疑道：“豆腐花？”
“一种更嫩的白玉豆腐，和糖或者酱料拌了吃。”
“这硬一点的豆腐块又如何做？”
“这就要做一种磨具了……”姜姮又道。姜姮把如何做模子，如何压豆腐一一详细给丫鬟说完，丫鬟一项一项记下了，才笑逐颜开：“好妹妹！”
“再给姐姐说个方子。”姜姮神秘地招了招手，“杏仁儿也可以这么做，甜杏仁九分加苦杏仁一分。做出的杏仁豆腐，拿牛乳和蜂蜜一浇，你懂得。”
给丫鬟丢了个眼神，丫鬟激动得双颊都红润起来，二话不说取下头上细钗，往姜姮手里一塞。
姜姮推脱，丫鬟却道：“好妹子，姐姐记着你的恩情，这个也给你，往后你有什么难事，敲了宋府门，叫门房喊我翠袖，能帮我翠袖一定帮你！”“对了，下次还有那饴糖，一定留一袋子给我！姐姐肯定不亏了你！”
“哎，行。”姜姮热情道。
翠袖喜滋滋地让下人把桶子提进门，进门前又对姜姮叮嘱道：“以后有什么好方子别忘了姐姐！”
一连说了好几遍，她才款款进门，姜姮这才反应过来桶子被他们顺走了，不免好笑。
只是今天赚了不少钱，桶子权当送他们了。
“阿姊，为何咱们不自己留着方子？”二娘懵懂问。
“无妨，阿姊手上这种赚钱法子多呢。”姜姮笑。
她不心疼方子，而此时，她也知道了老天爷给了她一个什么样的利器。
那个按照自己的念头能随时进出的图书馆，装的不止是书，而是整个文明社会的精华。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小镇。
街道还是黄土地，只有一些去往有钱人家的巷子才铺上了青石板。
主干道只是比白石村平整一点，道路两侧皆是一层木质平方房，鲜少有二层的。街上来去的人身上也都是麻布衣。
这样的情景与她过去生活的地方截然相反。
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在她脑海里生了根，就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在她脑海里生了根，就待某一天破土而出，长出参天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