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即便是在最偏僻的项目上,吃顿饺子那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冬至,更是要吃饺子,大家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很有家的感觉。
现在的饺子琳琅满目,什么馅的都有。但是大家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饺子——黑面饺子。
小时的我,一年中得有小半年时间是在山上长大的,主要是看护果园,住的房子很简陋,只能算是够基本生活,也没有院子。但是比我们房子更简陋的是看山大爷的房子,他的房子就是石头摞起来的,窗户很小,里面常年黑漆漆的,我虽然跟他很熟络,也很少进他的房子。
在茫茫大山中,我们就算是最近的邻居。
大爷开朗豪爽,但就是个光棍,成天放着一群羊。没人的时候,他会自己在羊群里偷偷唱山歌。
他很会带我玩,晴日里抓蚂蚱,雨天捡蘑菇,有时还会偷偷摘几个玉米。大山上,我是他唯一的玩伴,他也成了我的老伙计。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大片的果树都被砍伐,这片老果园也没能例外。父亲那段时间很惆怅,那是他经营了半辈子的果园,每棵果树他都有感情。记得准备下山前的一天晚上,老大爷突然来了,他直接带来了一个锅,锅里是饺子。
大爷喊着我的小名,说是专门来送给我吃的。饺子,是母亲帮我认出来的,因为我还从没见过黑色的饺子。看到那黑黑的东西,当时,我还不到会掩饰自己内心的年纪,幸亏母亲赶忙把饺子接了过来。
事后,母亲批评我,说这是老大爷自己专门去集上买的肉,他一个人在山上,一年中还不知道能包顿饺子吧,只不过他包饺子用的面是二面,所以饺子黑。我现在还知道二面是啥,大概就是磨面后的麸皮再磨出的面。多么希望那时的夜色,能完全遮盖住我的表情,不至于伤了老大爷的心。
后来,我们一家就下山了,也不再包果园了。我也开始上学,有时在上学路上,还会远远地看到老大爷在山上放羊。只不过,我在一群小孩中,他在一群羊中。
直到有一次我回家,走在岭上,隔老远,老大爷就叫住了我。其实我变化挺大,也不知道他怎么认出来的。他老了许多,头发胡子都白了,羊也没有以前的多了。他知道我是修铁路的,便问我,能修到咱村不,他也想坐一次火车。我问他坐火车干啥,他眨了一下浑黄的眼睛,望着很远的地方说,坐火车去东北,东北还有个亲戚……那时的我不敢答应他,只是含糊地说能。
谁知道,铁路有一天还真就修了过来,鲁南高铁就经过村后,经过我们当年聊天的那个地方。
只是,老大爷已不在了。听村里人说,他是在一个冬天走的,走的时候身边只有羊。屋子里除了羊,就是他一辈子卖羊剩下的几千块钱。我还听说,他的光棍生活过的很简单。一次,亲戚来看他,带了块肉,他就直接把肉放到煮稀饭的锅里。
我不知道,他一年能包几顿水饺;我也不知道,在小时上学的路上,他在羊群里,是不是也在看我……
现在,说起他的事情。父亲回忆道,老大爷的媳妇原先是东北的,只是家里人不同意,他这辈子就再也没结婚。母亲则是一直惋惜,要是现在,老大爷怎么也能多活几年。现在的政策多好,村里只要稍微有些困难的人,政府每月都给发钱。再也没有以前的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