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正值有情人出动的热闹节日。傍晚6点，一阵小雨带走了夏末的倔强暑热，驻场的歌手却将夏日的热闹蔓延开来。在杭州东站万象汇的“挽风趣集”夜市，华灯初上，已是人满为患。“香喷喷的章鱼小丸子来一份吗？”“哪位的羊肉串好咯！”烟火气在各家摊位老板的卖力叫喊中越发浓郁。人声鼎沸的集市里，却有着一个格外“安静”，人气又很旺的小摊儿。这是一家卖暴打柠檬茶的摊位，摊主是一对听障夫妇。老板和客人全程没有对话，微笑和手势便是最善意的语言。
美玉和文庆的招牌笑容每天晚上，邢美玉和丈夫庞文庆静静地站在摊位前，温柔又充满笑意地注视着过往人群。无声又缄默的小摊上，唯一的大响动便是每当点单后男人双臂用力、认真又专注地为顾客捣动、摇晃的一杯杯柠檬茶……“把女儿接过来，努力开一家夫妻店，靠我们奋斗过更幸福的日子。”打下这几行字，美玉与文庆对视而笑，双目炯炯却眼神坚定。
虽是“无声”群体
但只想踏实努力的他们不愿“卖惨”
下午5点不到，美玉与文庆便已经提前到了夜市摊位处准备起来。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将房子租在了较远的地方，每天带着材料乘坐19号线地铁来回，通勤时间要四个多小时。“不累，习惯了。吃晚饭在夜市结束后，十一二点。第二天上午准备原料。”手机上传递信息给我的美玉每次回答问题都很认真，思索半天后敲下键盘，不过文字都很简短。正如他们摊位上竖起的小黑板所写的那样：“你好，我们是听障士，听不到你讲话，请你耐心，手指点，谢谢。”板子不算大，简单的说明后便是茶饮的几个选项。没有长篇大论，甚至在铺子的大字招牌上也没有像一般听障人士的店铺那样注明“无声”二字。
摊位上的简单说明 记者 滕一韬 摄“不用，踏实干。”夫妻俩摇着头，露出朴实的笑容。包括现在比较流行的开直播的提议，美玉也婉拒了。“很正常，租金我们原先考虑过给他们减免，后来作罢了。因为他们也不会同意，要尊重他们的想法。”在“挽风趣集”夜市的负责人杨翊宸看来，不“卖惨”，认真干活，是小两口最纯粹的想法。“他们想像普通劳动者那样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但同时，他们又比一般人认真、努力许多，做起事来都很仔细，客人的好评度也高。” 杨翊宸说。也确实如此。只见负责制作的文庆对于每一杯柠檬茶的“暴打”都格外卖力，负责点单、打包的美玉也有着特别的观察力和细心。“小孩子不能喝这款，茶浓度高，请换一杯。”在一对夫妻带着幼童来时，美玉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阵，向顾客展示了这段文字。而对于客户糖度、冰度的要求，美玉也会反复用手势和对方仔细确认。
南下千里摆摊创业
背后的故事很温馨
其实，不愿声张搞噱头的美玉与文庆是黑龙江大庆人，他们从千里之外来杭州创业的背后是一个令人感动又温馨的故事——从高中手语学校结识，爱情长跑多年，1996年生的美玉与文庆在2020年迎来了他们的结晶，小安艺。只不过，幸运并未降临在女儿身上，小安艺也有着先天的听障问题。去年，只为弥补女儿和他们一样的“遗憾”，夫妻俩一咬牙，借了18万元给宝宝做了人工耳蜗植入。而不光是手术费，现在小安艺还在黑龙江当地的康复中心学习说话，每个月要花费8000多元。而此前，夫妻俩仅有过进过厂、当过文员的经验，收入也远远无法追上支出。
快乐的小家庭面对不小的经济压力，为了寻求更好的机遇，再加上朋友的鼓励，看上去比美玉更内敛的庞文庆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南下奔赴杭州。“很感谢我们的发小，他来杭州发展，觉得这里很好，让我们也来打拼。”今年2月，夫妻俩将孩子托付给父母，怀揣着莫大的勇气“闯”杭州。“一开始流动摆摊卖过芝士棒和烤肠，亏本了。”正当小两口发愁的时候，眼见杭州天气渐热，朋友推荐两人不妨试试做饮品。“好朋友说夏天适合喝清爽饮品，教会我们学（做）饮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学习，夫妻档的暴打柠檬茶店“支棱”起来了。由于真材实料，加上味道很不错，售卖15到18元一杯的价格也很亲民，周末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们柠檬茶能卖出上百杯。如今，靠着招牌微笑和口碑，小夫妻每天的营收能达到200到1000元。
“杭州是一座包容的城市”
他们将得到的温暖传递给了更多人
“杭州是一座包容的城市。这里的人有涵养、友好。无论是谁，（我觉得）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谈及对杭州的印象，美玉少有地打了一大段字发了过来。原来，夫妻俩的那位朋友最开始也从黑龙江来杭州创业，如今他开了一家咖啡店。或许也正是朋友的经历触动了夫妻俩。小两口来到杭州，很快也感受到了杭州的热情和美好。
记者 滕一韬 摄“刚来杭州的时候，人山人海，我发现武林夜市摆摊挺热闹，之后下定决心摆摊试一试。”在流动摆摊不成后，夫妻俩看中了 “挽风趣集”夜市的固定摊位。“最开始我觉得有些奇怪，都是文字沟通，后面打语音接不了。他们才透露了自己是听障人士。” 杨翊宸告诉潮新闻记者，5月底在筹备夜市开张时，美玉联系上了他。得知他们的真实情况时杨翊宸曾想过“劝退”两人，“你也能看到周边奈雪的茶之类的各种饮品店非常饱和了，我怕他们又要亏本，一连拒绝了他们很多次。”然而，每次美玉的回复都是“我想试试。”执着的她最终打动了杨翊宸。就这样，押一付一，租金2500元，6月3日，在“挽风趣集”正式亮相后，夫妻俩的暴打柠檬茶也开张了。“位置其实有特意选过，他们摊位刚好对着舞台表演区，一眼就能看到。”杨翊宸说，眼见夜市生意不错，不少做柠檬茶的也来联系过。“但结果你也看到了，美玉的暴打柠檬茶如今仍是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夫妻俩将得到的温暖传给了更多人。“夜市里现在有第二家听障人士开的店铺了，是一对老姐妹。卖饭团的生意也很好。她们之前联系到了美玉，美玉把我的微信推给了对方。” 杨翊宸说。
夫妻俩的爱沉默无言
却又振聋发聩
七夕节的晚上，夫妻俩选择继续开摊做生意。生意也很好，不到1小时就卖出了20多杯。每当有短暂的休息空隙，文庆总是会拉着美玉到摊位唯一的一把椅子旁边，示意让她坐下休息。他们的爱无声无息，却又振聋发聩。
七夕节美玉收到的花。虽然没有特意过节，但是摊位上一朵鲜艳夺目的鲜花还是暴露了文庆浓浓的爱意。“刚刚有学生在卖，我老公买的，也是支持一下她们（的生意）。” 对于这份浪漫，美玉的脸上绽放出了更灿烂的笑容，就像春天里盛开的桃花那样，生机勃勃。提到小安艺，这位年轻的母亲在眼底泛出了更多温柔。“我宝宝会说很多话，很进步，像正常人说话。”光是文字描述还不够，她将收藏的视频也都一股脑地发给了我。在视频中，孩子甜甜地笑着，叫出了夫妻俩最想听到的那一声——“爸爸妈妈辛苦了。”
美玉的朋友圈
“明年上幼儿园，希望快点接过来。最大愿望是靠自己努力，我们要开一家夫妻店，让孩子过得更好。”正如美玉朋友圈签名写的那样，“一家三口人的快乐幸福的生活，成长需要相互陪伴。”“8月底我们会去咖啡店学习。”对于未来，美玉心里有着盘算，打算一步一个脚印。“那就祝你们成功！”我马上回复道。采访临近尾声，美玉放下手机，比划着什么。我赶紧凑近，想搞清楚原因。只见她用弯弯的笑眼，和展开的双臂，猝不及防地将我拥入怀中，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钱江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