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行业的驿站、网点“退网潮”似乎又一次出现。
据第一财经报道,近期二手转卖平台闲鱼上出现了多个快递网点和驿站的转让信息,范围覆盖全国各地,一般根据经营规模标价定价,少则几万、多则上百万。而从链接发布时间看,大多驿站和网点转让发生在今年,涉及快递企业主要为通达系、极兔速递,驿站则主要为菜鸟驿站和兔喜生活。
(图源|闲鱼截图)
对此,第一财经援引业内人士的说法,称网点转让增加或与行业压力上行有关。今年以来,快递行业的持续内卷已不再是秘密。在价格战被叫停后,行业卷向了服务战,这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快递网络终端、尤其是乡镇网点和驿站的生存压力。九派财经注意到,在此轮“退网潮”中,不少驿站和网点来自乡镇。
在过去几年里,由于政策、行业的同步加码,大量快递网点在乡镇生长扎根。它们是国内发达的物流网络的神经末梢,却普遍面临单量不足、配送成本高等现实问题,而每次来自行业上游的变动,都让这些乡镇网点经营者感到始料不及。
“快递越来越难做了。”在广东某小镇经营妈妈驿站(圆通速递旗下)的丽丽觉察到了行业的转向。她告诉记者,今年以来,公司对驿站的服务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方面,如果遇到投诉,快递公司大概率会支持客户,对驿站罚款,轻则几十、重则几百,其中对服务态度不佳的处罚也越来越严格。
另一方面,快递公司对效率的要求越来越高,以上门取件为例,以前可以等到第二天出货,如今要求当天更新物流信息。更重要的是,尽管驿站、网点经营者们付出更多成本,满足公司和平台的要求,但仍不能因此拿到更高的派费。
一边是行业规模的狂奔,一边却是入局者的黯淡离场。中国的快递行业,正在矛盾中开启新一轮战事。
【1】内卷升级,快递“服务战”下沉遇阻
2023年,困扰行业的价格战在监管的介入下告一段落,快递从拼成本转向拼服务似乎成为行业新共识。中信建投证券研报指出,2022年第三季度以来,快递行业进入到了新的产能周期。目前周期下,由于成本下降空间遇到瓶颈,以价换量的策略逐渐失效。
年初,中通首席财务官颜惠萍表示,“企业开始更注重质量而不是数量,竞争也不再不惜一切代价。”而提升服务的途径,主要是更快的配送速度,和更好的终端服务,前者需要提升物流运力或者自建仓库等“硬实力”,而后者的竞争重点则是交付便利性的“软实力”,比如送货上门。
今年6月,菜鸟集团宣布推出自营的快递业务菜鸟速递,提出了“送货上门,不上必赔”服务。同一时间,中通快递、邮政EMS都均上线了送货上门服务。作为快递网络中的“最后一公里”,网点和驿站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服务战中。
在乡镇经营菜鸟驿站的卫盛告诉九派财经,菜鸟驿站允许经营者自行选择是否送货上门,但几乎没有乡镇驿站会开启这一选项。
原因很简单,与城市内驿站只负责周边几个小区不同,乡镇居民居住分散,配送员需熟悉配送区域的道路和村民,否则送货效率很难提升。虽然菜鸟给予送货上门的驿站每单1元的补贴,但对驿站来说并不止渴。“送货上门意味着更大的工作量,驿站往往得再雇一个人,每单1元很难覆盖成本。”卫盛说。
即便乡镇驿站们有权利对送货上门说不,但在服务战的背景下仍会有不少困扰。丽丽告诉记者,圆通并未对驿站送货上门做出明确规定,但日常经营中,依然顾客提出此类要求。这对于典型的“夫妻店“而言,是极大的压力。
在丽丽的菜鸟驿站,他与丈夫、父亲从早上9点开始,收货、清点入库、整理上架、打电话、为前来取件的顾客找件、收件、包装、出货……三人一直忙碌到深夜12点,每年大促,还常常需要忙到后半夜,日常工作非常饱和。
“一两个还好,如果人多了,驿站的人力根本无法应付,而这完全是免费配送。”遇到这种情况,丽丽通常会以人力不足为由拒绝配送,如果无法协商,则选择不接收某些顾客的快递。
可随着服务战进入白热化,快递公司对服务态度不佳的驿站和网点处罚也越来越严格。“如果拒绝顾客的要求,网点将面临被投诉和罚款风险,金额在几十到数百之间。”丽丽说。
面对行业的转向,更多的乡镇驿站经营者感到无所适从。往往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默默承受或者离开。
【2】流动性高,乡镇快递网点的悖论
很难苛责快递乡镇网点的服务,毕竟绝大多时间里,它们一直处于生存边缘。2019年,随着国家邮政局对末端二次收费的整改,四川南部县、河北藁城县等多地乡镇网点宣布撤出;2021年,涵盖了百世、韵达、申通、圆通等多家快递企业,发布“温馨提示”:停派乡镇网点,包裹只送到县城。
乡镇快递点纷纷撤走或运营难以为继,与乡镇原有的物流形态息息相关。首先是运营成本过高和极少订单量,在一些偏远的乡镇,网点离顾客、县城取件驿站往往都隔着1~2个小时车程,它们需要到县城来拉货再派送给村民,而这一路上所产生的油费、过路费等费用拉高了整体经营成本。此外,农村网购频次较低、快递的发送量较少,传统低价走量形式行不通。
自2020年入行以来,丽丽经营的驿站派费从每单8毛钱降为6毛钱,并一直持续至今,单量却没有明显提升。丽丽坦言,在目前派费标准下,每月收入除去房租、水电、人工和电话费等固定支出后所剩无几,“我们经不起打击了”。
其次,对于众多乡镇网点经营者而言,快递业务能为其他业务引流,经营驿站不过是增加一项副业。卫盛和丽丽经营的都是夫妻店,这是县城和乡镇快递驿站最主要的形态,一家人都靠着驿站这一载体生活。而驿站里面往往经营着其它生意,除了快递的业务,卫盛和妻子的驿站实际是一个便利店,而刘磊则在驿站出售自家的农产品。
在刘磊看来,驿站能够很好地与其他业态结合,这正是快递驿站能够在乡镇“遍地开花”的主要原因。而一旦送货上门成为快递行业的硬性要求,驿站大规模退出是必然的结果。“如果要求我们送货上门,我们就损失了人流量和这笔间接收入,再补贴也得不偿失,这不是钱的问题。”刘磊说。
而在丽丽的观察中,乡镇的驿站流失率很高,这是乡镇人情社会的生态和快递网络的模式决定的。以通达系为例,公司会在当地寻找社会资源较广的区级代理总包商,代理商直接负责与各个村子的驿站对接,双方共享派费,分成自定。而驿站所在村落的服务难度(居民分布的集中程度、经营者人脉资源情况等)、驿站经营者与代理商的关系好坏,则决定了驿站对代理商的议价能力。
“区域代理每单派费在1元左右,有人派费分成谈到了7毛钱,有人仅有3毛钱。”丽丽称,这种人情社会下的快递体系极为薄弱,如果面临代理商压价,自己也不免成为退网队伍中的一员。
此外,区域代理商更换,或者原先经营权到期后被签给其他人,都会让驿站的经营权会流失。在丽丽看来,这几乎是代理模式的通病,而驿站中的其他生意,更像是驿站经营的“退路”,一旦经营权被收回,在经营驿站过程中培养的其他业态依然能够支撑生活。
九派财经记者陈静仪
编辑郭梓昊
【来源:九派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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