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溜瞅”袭人时是“醉翁不之意不在酒”,因为他心底藏着另外一个女子,她也是宝玉的丫鬟,名叫小红。 小红的容貌恰恰是通过宝玉的眼睛表现出来的------ 宝玉一面吃茶,一面仔细打量那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鬒鬒的头发,挽着个(上髟下赞),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
袭人和小红虽然都是漂亮女孩,但远不是怡红院里最美的丫鬟,这个位置非晴雯莫属,而曹雪芹并没有正面描写晴雯如何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的美貌竟然是凭借别人的批评、讽刺表现出来的,如若不信,请看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中的一段精彩对话: 王夫人道:“这也有的常情,跟姑娘的丫头原比别的娇贵些。你们该劝他们。连主子们的姑娘不教导尚且不堪,何况他们。”
王善保家的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 王熙凤和王善保家的都认为晴雯是最漂亮的丫鬟,王夫人更说她眉眼有些像林黛玉,晴雯之美已经了然于万千《红楼》读者之心矣!
看到这儿,肯定会有朋友感到疑惑:为什么还没有看到红楼四大丫鬟中的紫鹃呢?因为紫鹃的形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读遍全书,也只能找到一处关于紫鹃外貌的描写,而且是在写宝玉时顺便提及的,而且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而且写的是她的衣着------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紫鹃不漂亮吗?当然不是,紫鹃和平儿、鸳鸯、袭人一样是上等的漂亮女孩,曹雪芹在介绍五儿时的文字足以为证:原来柳家的有个女孩儿,今年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得人物与平、袭、鸳、紫相类。因他排行第五,便叫他五儿。
窃以为,曹雪芹不写紫鹃的容貌是因为在他心目中紫鹃勇而慧、柔而细的高贵品质让她拥有了耀眼的光环,无论赋予她多么美的姿容,在这光环面前都会相形见绌,所以最佳选择就是保持庐山真面的神秘感,正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和林黛玉身边的紫鹃相反,曹雪芹在写另一个与黛玉颇有缘分的丫鬟时用的却是浓墨重彩的手法,她就是雨中画蔷痴及局外的龄官。
龄官是贾府戏班中的主要成员之一,她首次登台时,就被大家注意到“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史湘云语)”,雨中蔷薇架下在地上用簪子一个一个写蔷字时,曹雪芹又通过宝玉的观察仔细写了她的外貌: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
龄官不但形容颇似黛玉,而且和黛玉一样有个性,她一心恋着贾蔷,对万人迷宝二爷竟毫不在意,使得宝玉有了“识分定情悟梨香院”的特别经历,以至于说出了那句为人熟知的饱含领悟的话语------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各人得各人的眼泪。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