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寿寺,400多年的时光流逝是看得见的。
冬日的阳光洒进正在修缮的万寿寺内,温暖、柔和、带着桐油的味道。一处院子的屋檐上有贴金箔的彩画,上面的麒麟祥瑞图案笼罩在金光中,若隐若现。
走近细看,金箔已在年复一年的风吹日晒中暗淡褪色,麒麟的鳞片也不再鲜艳。这是时间和阳光抚摸过的痕迹。
万寿寺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坐落在北京西三环边,紧邻大运河,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分中、东、西三路,集寺庙、行宫、园林于一体,素有“京西小故宫”之称。
时间让这座寺庙日渐“老”去,糟朽的木结构,剥落的红色油饰,碎裂的砖块,被掩盖甚至破坏的彩画……万寿寺的“老年病”需要“治疗”了。
从2017年起,万寿寺开始了126年来的首次大修,修缮者们遵循着不破坏原貌、尽量减少干预的原则,试图让万寿寺“老当益壮”。
目前,万寿寺中路的大部分修缮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有望在明年启动使用。
大修前的万寿寺山门。北京艺术博物馆供图
大修势在必行
在拥有故宫、天坛等诸多“大牌”古建筑的六朝古都北京,万寿寺算不得出名。行驶在西三环上,即使注意到路边这座红墙灰瓦的寺庙和北京艺术博物馆的牌子,很多人也不知道寺内别有洞天。
始建于明代,经多次重修扩建后,万寿寺现有东、中、西三路建筑。其中,中路曾是明清举行佛事活动的场所;西路在乾隆年间被改为行宫,是典型的王府式建筑;东路曾是僧侣的生活区。寺内建筑形式众多,仅屋顶就有5种。
11月10日,大雄宝殿内,沐浴在阳光中的罗汉造像。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该修了。”2015年,北京市文物建筑保护设计所的古建筑修缮工程师周颖第一次进入万寿寺勘察,迎接她的是屋顶上丛生的杂草,碎裂、滑落的瓦片,檐角缺失的走兽装饰,起皮剥落的红色油饰,坑坑洼洼的地砖……这一切让周颖感到“有点心疼”。
和所有木结构的古建筑一样,水、阳光、种子,这些生活中的寻常事物都是万寿寺的敌人,加速着建筑物的腐朽和衰败。
屋顶上,瓦片之间勾缝灰的脱落会让雨水渗入,造成木质隔板糟朽碎裂,最终导致屋顶漏水,甚至使房梁糟朽;在毛细作用下,地下水会顺着土壤孔隙渗透到柱子和墙壁里;被飞鸟和春风衔来的种子掉落在瓦片缝隙内,生根发芽,也会造成破坏。
人类活动加速了这一过程。民国时,万寿寺曾先后被用作兵营、学校、疗养院、收容所等,新中国成立后被学校、幼儿园、部队歌舞团使用。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被北京市文物局接管,并筹建北京艺术博物馆(下称艺博)。而东路,直到2017年还是一片居民区。
沦为“大杂院”的东路更是让艺博馆长王丹“崩溃”。她2017年去东路考察,发现这片登记住户只有22户的区域里,实际住着约200人,有在周边打工的小商贩、网约车司机,建筑垃圾堆积成山,垃圾间的空隙也被住户改成了小菜园。
周颖也记得,东路有居民养着鸽子,累积的鸽子粪便味道极大。“房上长着树,还有大窟窿,屋里到处漏雨,屋顶木构件糟得特别厉害。”
11月10日,万寿寺东路建筑的许多柱子底部都已腐烂。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一场大修势在必行。
经过两年多的前期勘察、审批立项、正式踏勘、提交并审批修缮设计方案等,2017年,艺博正式闭馆,万寿寺迎来了126年来的首次大修(注:上次大修是光绪年间,公元1894年)。
先启动的是中路和西路。后来,随着国家启动对大运河文化带的建设,一直是历史遗留问题的东路也加速腾退,开始修缮。
2018年,北京市政府发布《北京市大运河文化带保护建设规划》,次年又公布《北京市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实施规划》,万寿寺都被纳入规划,计划“恢复其完整性和原有历史景观格局,增加运河文化展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