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这篇看似内容简单的小说,有着极为深邃的主题,蕴含着作者对战争的批判和对人类精神的关注,表现出作者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可以说,这部小说的结构从显到隐、潜,其内涵都藏在水面下,这种多层级结构让文章既描写了人民的不幸遭遇,也描写了法西斯分子的猖獗。
海明威通过“我”将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节制了内心愤慨,但也增加了理解文章主题的难度,使小说更加耐人寻味,更有艺术魅力。小说中的老人因为战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连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动物都没有办法保住,他的物质家园和精神家园都已经崩塌,整个世界已经没有老人可以去、愿意去的地方了。老人嘴里反复念叨,折射出其精神恍惚和内心迷惘的状态。战争和老人本来毫无关系,但这毫无关系的战争却成为压倒老人的罪恶力量,老人的内心是多么无奈。
“我”虽然同情老人,但却无能为力。人的本质是孤独的,既无法自己排解孤独,也无法从他人那里获得帮助,所以这份孤独是没有办法拯救的,老人所表现出来的正是一种孤独、无奈、迷惘的状态,这种精神状态我们可以理解为隐喻作者这一代人的精神处境。
节制情感的“潜人物”“冰山理论”让海明威的叙事极为收敛、简洁,像一个手持板斧的人,将附在文学身上的那些没有必要的东西统统砍掉了。实际上,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不仅仅表现为文本的简洁,更表现在叙述者的不动声色。
在《桥边的老人》中,“我”作为叙述者和人物的身份是重叠的,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有限视角。“我”是小说中的线索人物,也是叙述者。“我”带来的不止是现场感,而是一个潜藏在冰山下面的另一个人物。
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说:“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桥边的老人》要实现只写“八分之一”,另外“八分之七”藏而不隐,正是来自“我”的旁观者的记录。
“我”的表面身份是个侦察兵,但在小说中,“我”的任务就是像摄影机一样记录下老人的外貌、语言和动作等内容,把老人的经历和情感交由读者自己去推断。“戴钢丝边眼镜”说明老人可能是有文化的人,“衣服上尽是尘土”表明老人已历艰辛跋涉。老人反复提及动物,自然有对动物的珍视和对处境的无奈。老人到了桥边,却一直坐着不动,他是筋疲力尽了,也是满心绝望了。老人的迟缓和犹豫,预示他终将遇害的结局。
虽然“我”努力的观察,老人仍有太多未知。我们无法推断出老人到底是一个对政治毫不关心的无知者,还是不知抗争的懦夫,又或是被战争吓坏了的胆小鬼。这些未知,就是水平面下冰山的“八分之七”。
水面之下的“潜语言”《桥边的老人》是对战争的批判,这部小说的水面下,还藏着多少等待读者挖掘的东西呢?
“桥”可以演绎为混乱战争通向安宁和平的桥梁,可以演绎为残忍伤害通向人性美好的桥梁,也可以演绎为了死亡通向新生的桥梁。它是难民逃生的希望,但很可能随时被炸毁,它的隐喻中,最重要的一面是“不稳固、不安全与暂时性”。回头是回不去的家园,前行是陌生环境里的各种不确定,“桥”是时空分野,这头是老人热爱着的故土,那头是未知的命运,老人站在桥边,却不知前方的路怎么走。“那边我没有熟人”,道破老人对于未来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