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雨》节选
出版社可能没有考虑到文章和插图之间的一种非常重要的关联,语文老师在课堂上也需要用文章里的插图帮助学生理解课文。
我再举一个例子,八年级下册第9课《桃花源记》,很难得有整页的一幅插图,但是很明显选用这幅插图的人没有理解《桃花源记》这篇课文。因为《桃花源记》里面讲的很清楚,他下船以后,经过一个小洞往里面走,看到的桃花源里面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但是这个插图,看过去停了一艘船,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插图和文章内容是不搭的。
《桃花源记》的插图。
类似的问题也出现在八年级下册第11课《核舟记》,这篇课文讲一个微雕,在一个小船里雕出了5个人,还有船桨、佛珠、香炉、水壶等物件,那是不是应该直接找到这个文物的图片或者至少找一个仿制品图片作为插图,让学生在阅读的时候能够图文对应,但文章里是没有插图的。
八年级上册第14课茅盾的《白杨礼赞》这篇课文也是没有插图的,南方的很多孩子没有见过白杨树,如果能配一张白杨树的图片是不是更便于阅读?
澎湃新闻:你曾经提到教材的常识性瑕疵。
郭初阳:我们专门做过研究。比如说八年级上册第19课法布尔的一篇文章《蝉》,提到蝉产卵,是用胸部的尖利工具在细的树枝上刺成一排小孔,我们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就知道产卵怎么会用胸部的工具呢?母蝉的腹部尾端有一根针刺,这才是它的产卵器官,插进树枝里面去产卵。
《蝉》节选
但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年修订出版的教科书语文八年级上册,使用的还是蝉用胸部的尖利工具产卵的版本。
法布尔是法国人,我们教材所选的译文版本是从英译本转译过来的,多次转译比较容易出现问题。
澎湃新闻:这些问题,之前你和身边同事有向出版社反馈过吗?
郭初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没有通过邮箱反馈过,也不了解内部反馈的渠道。
对于一个老师来讲,首先需要文本是可靠的,而不是说有删改的或者是不可靠的;其次,精准的注解、恰当的课后习题布置、友好的配图都非常重要;所以说一个好的教材设计,应当结合教学的过程给老师提供一些帮助。
我刚开始教书的时候是1996年,在浙江杭州,当时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教材,所以我教书的前六年用的是浙教版的教材。2002年开始,又使用了六年人教版的教材,从初一到高三我都教过一轮。
我很希望能够一纲多本,引入一个教材的市场机制,优胜劣汰,这样也能让我们的学生用上质量相对好一点的教材。
生物的多样性是非常重要的。就一个农场而言,如果大面积种植一种单一作物的话,从作物安全来讲是不可靠的。万一来个灾害专门针对玉米或针对小麦,那可能就会颗粒无收。
“学语文,不止语文书”
澎湃新闻:你在讲课的时候,会给同学们纠正课本里的问题吗?
郭初阳:当然,因为课堂是师生一起学习知识和追求真理的过程,教材只是我们所读的文本。文本如果不好的话,我们要发现它的不好,在批评中来提升我们的审美鉴赏力。
人民教育出版社前社长和总编叶圣陶老先生说“语文教材无非是个例子”。但并不是所有的课堂都会有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考),大部分语文老师把教材奉为经典,不假思索的接受,把错误的东西传递给了学生,那想想是多么让人伤心。
澎湃新闻:你会希望学生把教材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郭初阳:当年我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一周有一半的时间使用语文教材,还有一半的时间有我们自己的阅读内容,比如说我们会阅读《南方周末》、中国青年报的《冰点周刊》、《千家诗》等作品。教材上面的文本我们会以批判的方式有选择地学习,由于我任教的杭州市外国语学校不参加杭州市的中考,教学氛围也相对自由。
澎湃新闻:有没有学生对语文书上的内容提出质疑?
郭初阳:当然有啊,像以前的老教材里有一篇课文是林清玄的《桃花心木》。课文里提到有一片小树林需要浇水,种树人不定期来给小树苗浇水。作者挺奇怪种树人有时候隔很长时间才来浇一次水,种树人告诉他树苗以后要经历风雨,他是在模仿大自然给他们浇水。
初读的时候,会觉得种树人好有智慧,但有学生提出疑问,“树苗本身在户外,不是在温室里面,户外不就是大自然吗?为什么要模仿大自然来浇水呢?”我说对呀,这问题问的很好,但有的老师说你坐下去,不要钻牛角尖。
郭初阳 郭初阳个人公众号 图
澎湃新闻:这次受到争议的插图,有的是小朋友的服饰带有其他国家的国旗或品牌元素,作为老师你怎么看呢?
郭初阳:这个我倒觉得不要这么神经过敏,想想我国的唐朝是一个多么开放的国度,多么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一个国度。一幅孩子穿着日本品牌T恤的插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何必这么小家子气。
(另外几张图)的问题我倒觉得需要严肃对待,(有张)图片里不单单小男孩是个秃头,而且他的前后是两个女孩,小男孩的手放在前面那个小女孩的胸口,我觉得非常不雅。因为它不是一个良好的性教育的态度,恰恰是有一点猥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