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乐只
来源:《南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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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他想起那年她被引入陷阱,一场秋雨凉心骨,他踱步寻踪而去,天光破开云翳,七彩虹影聚拢在她倏忽抬起的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眸中,惊鸿一瞥,熠熠生辉。
“你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
少女咬着牙,一双乌亮眼眸燃烧烈烈悲愤,天地空寂,山风朗月见证她的恨,恨他从始至终游刃有余,临死也不肯低头。这时他笑起来,音色如酒酿泉清,低沉透彻,“我这一生,没有后悔的事。”
01
遇到谢景云,是在我修成人形的第七百九十六个年头。
那是个月辉素淡到朦胧的夜晚,星子寥落,树影婆娑。清风过耳,我闭目仰首,坐在横贯溪涧状如拱桥的枯木树干上头,两腿来回轻晃,足尖一点一点滑过潺潺流水。
念及困守此山数百年寻不到出路,我深觉烦闷,气恼地往水里丢了颗石子,仍不解气,念诀隔空抓了大把石子在手,胡乱朝四周用力扔,最远的一颗打着了枝桠,惊起几只鸟雀。我咯咯笑,愈发兴奋。
“咝……”不远处灌木丛传来倒吸冷气的闷哼,何时竟有人闯进了山?我抵足一跃,飞向来人方向揪住他衣襟,随即一掷。
那少年狼狈地滚落草地,灰头土脸、衣衫凌乱,撑着手要爬起来。我轻轻一笑,一脚踩上他的背,重重碾了两圈,“说!鬼鬼祟祟的,来招摇山做什么?”
“姑娘……”少年微微喘息着,嗓音仿佛幽谷之中荡开的丝竹琴声,余韵宛致,好听得紧。我霎时背脊一酥,连带着脚下力度也松了不少。他微扬下颌,露出一对迷蒙含情似桃花的眸子,“在下并无恶意。只因前日周遭忽起大雾,难辨方向,又不慎丢失了马,这才辗转流落至此……”
我大喜,移开脚问:“你知道出山的路?”我自意识初生始守在招摇山近千年,早厌烦了千篇一律的隐世生活,只苦于总寻不到出路而已,如今平白闯进一个凡人,岂非天降良机?
“须等迷雾散去。”
等他掬水净完脸、整饬好衣裳仪容,我已摘了些祝余草回来,“吃吧,祝余草能充饥。”许久不见回应,我看过去,才发现他正目光发直盯着我的裸足,红晕从耳后迅速蔓延到脖颈,结巴道:“你、你怎么不穿鞋?”
我乐不可支,掩嘴娇笑起来:“凡人都这样迂腐吗?我是妖,自然随心所欲,套着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仿佛连灵魂也要束缚住。”说着,我踮起脚尖,伸展双臂旋转飞舞到空中,继而俯冲下去,在离他仅三指之距时猛然刹住,眼观眼、鼻对鼻,咫尺间呼吸纠缠。那双漂亮的眼睛映着愕然,我得意一笑,“我是妖哦,捏死一个你易如反掌,如何,你怕不怕?”
不过须臾,他又恢复了从容沉静的神情,竟抬手抚上我的脸,轻声道:“不怕。”那双眼眸比潭水清澈,盛着屈指可数的几颗星和一弯月牙,我在这一刻无端失神,恍惚像置身云巅,找不到真实感。
我想我该是见过他的,或者说,我早就应当遇见他,然后像这样沉溺在如水潋滟的眼波中无从逃脱。
山谷这样静,静到心跳声咚咚可闻,他的指尖沁凉,触在肌肤上却有种再温暖不过的错觉,他凑近我,吐息灼热喷洒在耳垂上,“迷谷,我不怕你。我是谢景云啊。”
真是奇了怪了,他如何知晓我叫迷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