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摄影©孤城
我们来到湖边时已接近傍晚,天气阴沉,大风渐起,望着铅灰色的湖面,只觉得寒意逼人。那份寒冷,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来自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水。
两千多平方公里的水域,气势磅礴地横陈在面前,最远处与天上的乌云相接,风从云底生出,呼嚎着掠过湖面,翻滚的浊浪,一层紧赶着一层,不遗余力地拍向堤岸。
我们设法取了水样,因为湖水汹涌不敢靠近,尝试了各种方法,最终以赴汤蹈火的姿态打捞了半瓶水,一排大浪忽如蛇头般窜起,把我们连滚带爬地吓跑了。
这种惊恐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说出来人家都不信,后来我想明白了,原因就在我们脚下的大堤。
江苏有句俗语:倒了高家堰,淮扬不见面。
从数据上看,洪泽湖底平均高程10-11米,最低处也有7.5米,足足高出东侧平原4-8米,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悬湖。
我们站在湖堤上,犹如站在一个巨型水盆的边沿,数十亿立方米的湖水高悬于地面,堤坝稍有闪失,下游的里下河平原就将是汪洋一片。
高悬的大湖,摄影©孤城
为了防止湖水溃决,人们曾在大堤上修了五座减水坝,当水位过高时,挖掉减水坝上的覆土,就可引导湖水平稳泄出。但大堤长逾百里,要保其无虞谈何容易。
1824年11月,洪泽湖骤起狂风,巨浪裹挟着冰凌将大堤周桥段撕开了一个缺口,湖水如瀑布般跌落,在决口处冲出了一个400多米宽的大塘,湖东的淮扬二府和其间十多州县悉数被淹。
由于大塘深不可测,决堤复堵在当时成了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朝廷只好派出正在家丁忧的林则徐。
次年四月,林则徐身着素服赶来治水,他雷厉风行地进驻工地,同民工们一起在大堤上奋战数月,成功修复了决口,随后又用六年时间沿大塘外围筑起一道牢固的石工墙,堵死了复决的可能。
周桥大塘,摄影©孤城
周桥大塘距离蒋坝镇不远,沿堤顶公路开车十几分钟便到。大塘呈半圆形,圆弧长度近800米,塘深最初有27米,如今已被淤埋了大半。
塘底很平整,种满了花卉和垂柳,林公督建的石工墙笼罩在绿荫下,两百年过去了,硕大的黑色条石依旧严丝合缝,坚不可摧。只是从石墙伫立的位置,已然望不见洪泽湖了。
近70年来,随着治淮工程的推进,洪泽湖大堤先后进行了六次大规模改造加固,原先的决口处,现在已经有了两道护堤,整座大堤的防洪标准也提高到了100年一遇,这是个颇让人心安的数字,古老的石墙终可卸下救危救难的重担,化作一道风景,藏身湖畔。
石工墙,摄影©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