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油城的克拉玛依的早晨,宁静中透着一丝慵懒,此时的人们需要热腾腾的奶茶和撒上黑胡椒粉的本地人叫做“皮提曼塔”的薄皮包子来唤醒。飘香的奶茶由砖茶和鲜奶碰撞出的味道,是属于准噶尔盆人的独特记忆。嘘溜喝一口奶茶,抓起薄皮包子吃了,我认为即使是硅化木也会焕发精神。
令人唇齿留香的薄皮包子的皮须是用温盐水和成的硬面,即死面。面和好,制成面剂子,再擀成透亮的面皮;至于馅料,必须是选用当地俗语唤作“没有结婚”的羊羔子肉。将羊肉手工切成小肉丁,再加入也是切成小丁儿的羊尾油,皮牙子丁自然少不了,作料就是盐、胡椒粉和孜然粉了,当然还要加入适量的水调馅料;用娇柔的面皮将生香味浓郁的馅料轻轻包裹好,上笼蒸一刻钟即成。皮薄馅饱、馅料原汁原味而且肥嫩不腻,肉汁充溢,这是一份上好的薄皮包子的标准。刚出笼的薄皮包子,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馅料。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面对摄人心魄的薄皮包子,需要你装一下斯文,用与异性第一次接吻的姿态,将唇试探着靠近包子,小口咬破如纸薄皮,伴着皮芽子和黑胡椒粉的浓浓香气扑鼻而来,肉嫩油丰的馅已经勾引得味蕾躁动不安,但别急着吃它,先缓缓吮吸了烫嘴烫舌的肉汁,再将包子浅浅蘸点黑醋吃,只感觉到面皮的麦香和馅料的油香相互交融,闭了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一口气,那丰腴浓香充斥在口腔和鼻腔持久不散,让人在这一刻不再有其它念想,只满足并陶醉于这份口腹的愉悦之中。
在我对准噶尔盆地边缘包子的理解中,如果说薄皮包子是晶莹剔透的诱惑,烤包子则是酥脆黄亮油汪汪的心醉神迷。克拉玛依街边葡萄架下和小巷深处苹果树下,到处都有烤包子的烤坑,亮相于烤坑沿上的烤包子是刚出炉的,金黄的皮昭示着它的酥脆焦香,薄薄的酥皮下,满满的都是鲜香多汁的羊肉,混合着洋葱和孜然的辛香,咬一口就爆汁,舌尖上的所有不满和渴望瞬间得到抚平和满足。
烤包子的皮也是用死面擀薄而成,馅则与薄皮包子类同,只不过肉丁和羊尾巴油丁更实在些。馋死人的烤包子不以它孤独的身影独上餐桌,而是以家族的声势丰满着我们的幸福。
在准噶尔盆地西南缘天山下有一个距离我居住地十公里的城市叫做独山子,她是克拉玛依市的一个区。这里有一种小巧可爱的烤包子叫“帕尔木丁”。这种充满艺术感的马鞍桥形状的烤包子,它的世俗名字叫做一把抓。做一把抓的面皮,和面时一定要掺入一定比例的鸡蛋和油面皮,而包肉馅过程中将它捏成马鞍形状则是为了使它的外形更贴切“一把抓”的英名。与烤包子不同的是,一把抓出馕坑后需要抹少许精炼羊油给它做“面膜”,以使小巧的它有一个光泽黄亮的可爱面孔。
烤包子家族中,刚好与娇小可爱的帕尔木丁成对比的,是又大又圆敦实憨厚的大烤包子。这种大烤包子是一条翻越天山兴冲冲从和田来到准噶尔盆地的壮汉,我第一次吃它的时候,见这家伙圆鼓鼓的,便小看了它,以为这家伙不过是个蠢笨的烤馒头。待我将包子翻过来,学着别人用小刀沿包子底旋一圈,在揭开小圆碗似的焦黄面壳的刹那,立即被它胸腹中那股裹着肉的鲜香蒸腾着挤进口鼻直入心脾的热气熏醉了。待热气袅袅散去,见手里的“小圆碗”里滚烫的肉馅汤汁闪着油汪汪的明光威胁着我的唇舌,便只好小心翼翼地吃着鲜香的肉馅,再边啜吸小圆碗里的馅料汤汁,边嚼食焦脆酥香的小圆碗……
整体形状如饺子的油炸烤包子“桑布萨”,其实也不是准噶尔盆地的本土面食,它与其它烤包子最大的区别是要先将馅料放在锅里用油炒了,包皮的时候用花边刀在包子边缘压出整齐的花纹,使其更像一件艺术品。它虽然是烤包子的家族成员,其实它是被油炸熟的一个个金黄的饺子。近些年创新出来的果仁、干果烤包子,是烤包子家族中的前卫成员,有点酷,有点时髦,在准噶尔盆地边缘颇受年轻人欢迎,那些娇滴滴正在爱情中忘乎所以的女生尤其喜欢坐柔和灯光下,左边一杯奶茶,右边一碟干果烤包子,边啜饮边嚼食边对宠物狗似的讨好的男生发发小脾气。干果烤包子当然与各种干果有关,将葡萄干、核桃、巴旦木等干果切碎,与羊油、白糖一同调成馅,裹进面皮烤制,果香、油香扑鼻,干果香甜入髓。
烤包子家族中最能诱惑味蕾出轨的是“库麦其”,它是烤包子家族的大佬。库麦其,即是汉语的烤肉饼。这种传统大号的烤肉饼有脸盆大小,完全是土豪的样子,霸气十足。它诞生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后来随着时光的脚步移民到了准噶尔盆地边缘。库麦其分灰埋库麦其、坑埋库麦其、馕坑库麦其、烤箱库麦其和才演变出来的锅炕库麦其。灰埋库麦其最原始,它与灰埋羊肚子焖肉一个原理。羊肚子焖肉,是在洗净的羊肚里塞进剁成块的肉,一同放进调料和蔬菜,扎口后埋入事先烧热的沙土里焖烤。灰埋库麦其也是同理,肉饼子包好后,整个埋入柴火烧热的沙土里,烤熟后掏出,拍去肉饼表面的灰尘即可食用。这种被称之“大地之馕”的肉饼,如果没有去掉肉馅,它其实就是本质憨厚的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