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慧长老品饮“赵州茶”
曾几何时，社会主义的山川不能有寺庙，更不能有“禅”！直到改革开放之后，国家落实了宗教政策，净老为延续赵州“吃茶去”法脉，带着众人期盼，挺身而出，身先士卒，倾全部身心，肩负起中兴赵州柏林禅寺伟大使命。净老的行动号召了许多护法居士，在资金极度困难的情况之下，人们将一双双投向赵州祖庭的手掌凝聚成一片片爱心，投向了千年古刹柏林禅寺，投向了“吃茶去”这一千古文明的文化遗产，用于对千年赵州能够留下发人深省的哲言，能够焕发出更大更广的智慧般若。
“寂寂禅风千载后，庭前柏子待何人？”千年的柏林禅寺何人来续法？千年的“吃茶去”法脉何人来承接？千年的庭前柏子何人来护持？
惟能担当“禅河谁复问源头”的重任——净慧长老是也！
净慧长老在邢台参加禅茶活动期间，向大家签名赠阅《禅》刊。
一、
净慧长老云居山请茶:“佛法通过修行去体悟，如同吃茶，只有自己去吃，才可品尝茶味”。
赵州无茶却有茶！
赵州无茶，历史上这里的确不产茶；
赵州有茶，历史上留下了“吃茶去”这一精神财富。
“有”是有形物，为表；“无”是无形物，为里。当年赵州把有变无，把无变有，意在截断常规思维，摈弃“有”之形态直达精神和灵魂所在。这就是“吃茶去”公案或者是赵州茶的魅力所在。
柏林禅寺能种上茶，哪怕是只有一棵茶树能天天得到赵州古佛气场的加持，人们一定会懂得它的份量。
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份量”者却是净老，那时，净慧长老一边中兴柏林禅寺，一边开始传接千古承续下来的“赵州茶”。也许有人不禁要问：“为何云居山有赵州茶，而赵州属地却无赵州茶？”是啊，这问题出在哪里？这不得不要从一代高僧从谂法师——人称“赵州古佛”说起。从谂早年出家，八十岁时驻锡赵州观音院（今柏林禅寺）当住持，一百二十岁圆寂于赵州观音院。赵州接引学人机锋语除“吃茶去”以外，诸如“庭前柏树子”、“洗钵去”、“赵州桥”、“狗子无佛性”等公案同样脍炙人口。赵州和尚平时云游四海，一日行脚至江西云居山，才引出“赵州关”之典。据《云居山新志》记载：“据传师（即从谂禅师）年逾八十犹行脚参方，尝专诚至云居山朝觐。时值弘觉道膺禅师主持龙昌禅院（即今真如禅寺），闻师远道而至，乃亲自出山门外数里相迎。两人会于龙昌禅院外明月湖前之夜合山下，彼此机语相对，势均力敌，各倾所思，至为投契。道膺禅师遂引师入寺，呼童奉茶，继续切磋宗派奥义，并陪师周游全山景观，师乃大得启发。后人遂指两禅师应机对语处为禅关，且借师住锡地名之为赵州关。历代寺住均于夜合山下建关，以纪念师与道膺禅师相会云居山。”
恰好，在云雾缭绕的赵州关内植有“攒林茶”（又称“云雾茶”），为念赵州师恩，故又被人称“赵州茶”。由此也可得，赵州“吃茶去”公案源于赵州，成名于赵州，但其渊源与江西云居山龙昌禅院赵州关内的“攒林茶”有关，也就是说，“吃茶去”的渊源流向，应在云居山。因为在“吃茶去”公案诞生之前，已经就有“赵州茶”的存在了。（还有一种可能存在：先有“吃茶去”公案在先，后有云居山“赵州关”与“赵州茶”，笔者倾向于此。）
基于这一点，净慧长老当时认识到，很有必要维系赵州“吃茶去”的源头活水，发心任此，甘愿为赵州关内“赵州茶”与“吃茶去”再续因缘，做一个“源头活水”牵引之人。
2008年9月，笔者向净慧长老回报河北省茶文化活动情况。
1993年4月15日，时任赵州祖庭柏林禅寺方丈的净慧长老携弟子明证、明树、吴明山等专程来到云居山真如禅寺，并与当时真如禅寺住持一诚长老、监院明道法师商议要把赵州关内的“赵州茶”请回到赵州柏林禅寺。
到达江西的第二天，净老在南昌良茂大厦下榻处，针对弟子“为何要从云居山请茶？别的茶树不可以吗？”等种种疑问作了一番充满感情的开示：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从云居山请赵州茶呢？别处的茶树也许更宜在赵州生存繁殖，可是和赵州没有关系。明天去云居山就会知道，真如寺的第一道山门就是赵州关，只有进入赵州关，才能进入真如寺。赵州和尚行脚到云居山时，正是云居道膺在此开法。道膺禅师是曹洞宗的第二代，和曹山本寂禅师同师于洞山良介。但曹山这一脉没有传下来，曹洞宗是云居道膺传下来的，所以云居是曹洞宗道场。那时道膺比赵州和尚年轻，他对赵州说:‘老老大大何不觅个住处？’赵州反问道:‘什么处住得？’云居说:‘面前在古寺基。’这番对答就是云居道膺见赵州和尚的一关。赵州和云居山的渊源这样深，我们从云居山取茶苗意义非同小可。”
赵州与道膺禅机相对开始，便有了赵州茶的缘起，激发了净老振兴赵州茶的热切愿望。接着净老联系赵州禅风和虚云禅风的延续上提升到与佛教的进步继续说出了第二层和第三层意义——
“现在云居山的茶树很多是虚云老和尚亲手所栽。当时那一片荒地，培植茶叶，本名云雾茶。虚云老和尚是最提倡赵州禅风的，也提倡赵州茶。佛教界说他们年龄一样，都住世一百二十岁，面貌长得也很像，禅风也近似，认为虚老是赵州再世。所以，把云居山的茶请回去有现实意义。我们费这么大力气取回去，活不活还不一定，前人没做过。如果做好了，这在茶文化意义上、在禅风上都会发生一定影响。”
“第三个意义，茶苗真正种活了，赵州茶就不再空有其名，所以应千方百计栽活。这也给我们出了一个题目：只能种好，不能种坏。冬天要做暖房，温度不能低于零下六摄氏度，要避风，太阳晒得到。赵州茶种下去以后，也把禅风接下去了。我们学佛，要不改初心，哪怕只能做出一点点的贡献，甚至比一点点还小的工作，只要对佛教、对人类的进步有意义，也算我们没有虚度此生。只要我们知道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和佛祖创立的事业有关，就不会放逸，就会抓紧点滴时间修行、弘法。”
从当时净老开示的三层意义中，人们不难读懂他老人家的一种用心和苦心：
赵州道场，既要有精神层面上的赵州禅——“吃茶去！”又要有物质层面上的茶——赵州茶。若能两全其美，实是相得益彰。从另一层意义上讲，既能吃赵州茶，又能悟赵州禅，岂不更好！
千古度人不二法门“吃茶去”，对于个中含义人们已经说了一千多年，其中的禅机哲理始终是鲜活的，以至于自古大德对“吃茶去”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不惟如此，天下文人更仰慕其度人之光彩，诗文辈出。每每说它、会它、亲它、读它、默念它，如同触摸了一下跳动的心脏，奔流的血液……
然而，在南昌良茂大厦房间里，当在座的弟子面对善用其心的净老时，他用一双充满睿智的炯炯目光，久久凝视手中的一杯茶，谦然地沉思着，慢言细语地讲解起赵州“吃茶去”的大致经过。净老说，禅宗寺院吃茶的经过，从法堂前的茶鼓，说到听见鼓声到指定处去吃茶，从吃茶的规矩，说到吃茶时的问答、机锋，继而体现了佛门已有了禅与茶的一致性、一体性，但还没有真正形成吃茶的公案。只是到了晚唐，赵州禅师在古观音院(今柏林禅寺)住锡以后，才把吃茶作为参禅的一种方便和方法以契入禅机。净老说到最后，话语一转，缓缓道出了自己对“吃茶去”的理解：
“‘吃茶去’公案，其含义有人这样理解、有人那样理解。我的理解是佛法说不出，说再多也代替不了修行和亲身的体验。说得出来的不是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只有通过修行去体悟。就如喝茶一样，只有自己去吃，才可品尝茶味。所以赵州和尚对初来的、来过的、住下的都让他们亲自去体验；我的另一种理解是叫你全身心的投入。否则，说得再好也白搭。不用问这个、那个、西来意和佛，就是吃茶去。全部投入，自会明了。这就体现了茶与禅一体性的参禅学道的方法。当然，别人也许还有别的体验。”
净老的这番话语，告诉了我们一个至深道理：禅与茶之合，其相通之处在于体现参禅学道的方法，目的是追求和提升精神境界。品茶导静，禅静如水。当年赵州禅师三呼“吃茶去”，意在截断学人非分所想，叫你全身心的投入佛法，告诉学人“佛法但平常，莫作奇特想”的徒劳所在，随缘任运、当下体悟，这世界本就清净无碍。
净老常常告诉学人，吃茶的体验在于自己去体会，“吃茶去”本就是最平凡生活日用所在，吃茶去，凸显了禅门“平常心是道”本质与核心，揭示了“内外不住，来去自由，能除执心”禅的修行特点和精神。参禅贵在亲自体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是无法取代你的感受。可见，净老无不希望从“吃茶去”中寻找普世精神与良策。
“普茶”是生活禅的形式之一，如果说种茶是一种体验禅的方式，那么请茶、移茶也是一种禅修方式。
2007年1月25日， 净慧长老在河北省茶文化学会所在地三字禅茶院品茗开示。
九十年代初期，当时的宗教政策落实才刚刚起步，重振宗风面临着百废待兴，净老认为，现在因缘不错，那是和文革时期相比而言，这与海外佛教发达地区比起来相差甚远，这主要原因在于僧团人才的缺乏。佛教所面临的内外挑战，净老以云居山移茶作一比喻：
“佛教面临着内外的挑战，就像赵州茶从南方移到北方，环境不适应，但又要生存下去；也像一朵鲜花长在杂草丛生的荆棘丛中，要培植它，就要有披荆斩棘的胆量，要培育它，更不容易。”
对于净老这段语重心长的话语，我从另一层面也曾体会——自九十年代初，别说是佛教文化发展自身乏力，就连茶文化也才刚刚兴起。即便到了九十年代末，佛教禅文化活动是很难在公开的主流媒体上亮相，那个时期，有些地方为了举办一些与禅相关的活动，只好把茶拉进来，而在媒体的宣传上，茶就占据了主导地位。至于“禅茶”是什么？“吃茶去”是什么？“无我茶会”是什么？媒体因触碰到“雷区”，是根本不可顾及这些事情，于是，好端端的禅茶活动，在媒体眼中却变成了茶文化的推广活动。其实，我们生活中的许许多多用语均源自佛教，源自禅宗。但，人们却不以为然。为了传承赵州“吃茶去”法脉，净慧长老苦心孤诣地来到云居山请茶，用心良苦，其心可鉴。从某种意义上说，净老是为法而忧，时刻想到自己身上弘法责任重大。
有关净慧长老在云居山请茶的讲话，明证法师事后专门整理出《净慧法师云居山请茶开示选录》，详细记录了净老当时开示之过程，在此不多赘言。
而对于“赵州茶”是否在柏林禅寺栽种成功，这已经并不重要，成功则好，不成功亦无碍，因为我们在寻找一条觉悟之路途程上总是在一边探索和一边体会。以净老之见，重要的是对振兴佛法的一种担当精神，这同样也是对“吃茶去”抑或是“赵州茶”的一种担当精神啊！
事后据净老回忆道：1994年，净老受中国佛协会长赵朴初之命，亲赴江西云居山请茶苗回归赵州道场，因气候或栽种不得法致使茶苗不能存活。净老每每回忆至此，我都能感觉到净老内心的一种痛楚。
有一次净老在柏林禅寺见到河北农林科学院张占义先生，并得知他将要在灵寿太行山区种茶的消息，高兴地对他说：“农科院的人能否帮助继续引茶归赵，实是柏林禅寺之幸甚。”始知“吃茶去”与“赵州茶”的因缘，张占义非常理解净慧长老的真实想法。他们两人说到尽兴处，净慧长老慢慢站起身来，一边拉着张占义的手，一边用缓慢且又坚定的语调说：“你们一定能把茶叶栽种成活，一定行，老衲拜托了，希望早日还愿来，以了却贫僧终生夙愿。”
张占义引种赵州茶终于获得了成功了，赵州终于有茶了，也终于实现了净老为增辉赵州法缘的夙愿。
2001年4月22日，柏林禅寺监院明海法师，江西云居山真如寺明安法师，受方丈净慧长老委托，来到了太行山考察赵州茶，明海、明安法师通过采茶、炒茶、品茶，体悟到了“如如禅语赵州茶”的真谛。此为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