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誉为“诗坛祭酒”、“两岸文学的单打冠军”,但大多数大陆读者,包括我自己在内,第一次得知“余光中”这个名字,当是因为那首《乡愁》小诗。
余光中,1928~2017,生于南京,原籍福建泉州
这首诗,很简单明了,看完就会背,更妙句寄凄怆,妇孺皆知也是顺理成章。那覆盖在乡愁之上的家国情怀与大中华意识,浓稠到要化不开,真沁人心脾哀感天地。1987年,我们的要报郑重刊发此诗,翌年更直接入编高中语文教材,这是对岸作家此前从未有的殊荣。李敖至今,都没这待遇。
有人议论,在整个20世纪下半叶,余光中都是最受大陆礼遇的宝岛文人,这说法并不为过。
尽管,与此同时,对岸的左派作家、知名学者,对于余光中的“两头吃香”,早深致不满。
流沙河,1931~2019,最早引进余光中到大陆
蜀中名宿流沙河回忆,台湾最知名的左翼作家陈映真,于1987年入川座谈时,就警告过大家,“余光中很右,属于岛上官方诗人”;1988年,以研究《庄子》闻名海内外的台大教授陈鼓应,更是专程写出讨伐书,题为《这样的诗人余光中》在彼岛出版,起底“乡愁大师”,舆论一时沸沸扬扬。在岛还是在陆,余光中留下的风评,有很大差别的。
的确,余光中是文坛千面人,右手写诗,左手著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予读者目不暇接之感。而现实中的他,似也如其文,一直给世人雾里看花的迷惑。评论家彭瑞金写岛上文学40年史,就公开嘲讽余先生,可以今天痛陈对大陆的乡愁、明天就咒祖国母亲得梅毒;一会说纽约是他母亲,一会又祈祷死可以葬在英国贵族墓园西敏寺,总之思想非常错乱,“手法很两面派”。
陈映真,2016年11月22日病逝于北京
彭瑞金批评的并不离谱。比较全面看过余光中文集的朋友,大概也能领略到这种“异调”:在早期的诗文中,对大陆“祖国”,那是时常大刀径自斫来的,并不那么温情。旧友李敖说他“不要脸”,原因就是他在彼地一通胡吹猛砍,回陆了又喊这是“最美最母亲的国度”。城头变幻大王旗,翻手作云覆手雨,何其无特操与?
那时的他,对于留在大陆的文学前辈,也没那么客气,屡屡轻舒猿臂磨刀霍霍,施以文字的粗野拳脚。他说,必须要“下五四的半旗”,说戴望舒、朱自清、艾青等等大陆同行,都是浪得虚名者,既滥情又意淫,简直一无是处。他有句很刻薄的嘲弄,说这些人“如此文笔,就能成名成家,那今日的台岛至少有500位散文作者成得了家”。这些“旧账”被重翻,是很让一些人恼火的——前天我还看到一位作者在那义愤填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