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奇收集的照片。摄影师不详。由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约翰·凯奇真菌学馆提供。
虽说有触手可及的选择是一件好事,但我不确定该如何看待依附于高价标签的 “富有见地的”公司精神,这种精神散发着灵性逃避的意味。如今,我们的肉体被迫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不得不正视资本主义的虚伪承诺。当我们被工作埋没,全身心追赶下一次换班或者下一个截止日期时,我们无暇考虑换一种方式生活。最重要的是,我们无暇思考该如何彻底改变社会结构,从而有机会实现必要的改变。
戈尔并不是第一个强调蘑菇与资本主义有关的人。2015年,人类学家罗安清(Anna Lowenhaupt Tsing)出版作品《末日松茸:资本主义废墟上的生活可能》(The Mushroom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On the Possibility of Life in Capitalist Ruins),研究了为何全球最珍贵的蘑菇——松茸——象征了我们所看到的,资本主义掠夺本质下的无尽矛盾。她在书中提问,“在人类亲手打造的废墟中,谁还能活着?”确实,世界各地数百万英亩的森林被烧毁,数十万人死于因人类破坏生物多样性而引发的大流行病,当这一切都结束后,到底还剩下什么?殖民主义和财富囤积给我们的星球造成了系统性的破坏,只给我们留下焦土和更多的分裂,最终,我们还剩下什么?
凯奇收集的照片。摄影师不详。由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约翰·凯奇真菌学馆提供。
在这些糟糕的情境下,蘑菇仍然能够破土而出,在腐烂和荒地中伸展开来,恰似我们在黑暗中可以抓住的希望象征。或许这正是我们为何对它们如此痴迷的原因。目前,很多摄影书爱好者都读过阿特利耶出版社(Atelier Éditions)出版的《约翰·凯奇:一位菌类搜寻者》(John Cage: A Mycological Foray)。该书透过约翰·凯奇对菌类的热爱,通过图片和文字描绘出他的形象。凯奇对蘑菇的兴趣在大萧条时期变得愈发浓厚,当时他开始在野外寻找能维持自身生存的食物——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么做根本不够维持自身所需的基本能量。但自那以后,他对蘑菇的兴趣持续了下去。作为著名的作曲家和教育家,可以说对蘑菇的热爱已成了他职业生涯的一部分。
在纽约北部地区寻找食物时,凯奇为许多曼哈顿的餐厅供应蘑菇以赚取额外收入,蘑菇仍然是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寻找蘑菇时需要仔细地辨别、理解和感知(这是凯奇因误食有毒菌株差点丧命后才艰难学会的),这种流动的状态会提醒你,即使你漂浮在地球之上,也始终与地球是一体的。正如凯奇所解释的那样,“关于蘑菇,你了解得越多,越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它们每一个都独立存在,每一个蘑菇都是它们自身的全部。你无需假装了解蘑菇,它们不是因为你博学就能被看懂的。”
1971年,凯奇在法国格勒诺布尔寻找食物。摄影:詹姆斯·克劳斯蒂(James Klosty)。
那么阿特利耶出版社的这本书是如何做出来的呢?2015年6月,一篇类似主题的文章出现在英国美食杂志《美食家》(The Gourmand)上。这篇名为《约翰·凯奇:献身于蘑菇的人》(John Cage: Devoting Oneself to the Mushroom)以充满趣味的方式强调了凯奇的真菌学爱好,以一本烹饪杂志为背景重新定义了这位音乐家。《美食家》杂志的撰稿人兼阿特利耶出版社社长之一的金斯顿·特林德(Kingston Trinder)对凯奇找蘑菇的冒险经历感到困惑。几年后,和出版社另一位社长帕斯卡尔·格奥尔基耶夫(Pascale Georgiev)居住在洛杉矶的他,在深陷维基百科兔子洞(校对注:从一个话题导航到另一个话题的链接)时想起了凯奇的爱好。在和凯奇相关的一个延伸页面的注脚中,他注意到约翰·凯奇真菌学收藏馆就在加州大学圣克鲁兹,离他和帕斯卡尔住的地方很近。“我对帕斯卡尔说,为什么我们不去亲眼瞧一瞧这个真菌学收藏馆呢?”
凯奇收集的照片。摄影师不详。由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约翰·凯奇真菌学馆提供。
对于许多凯奇的粉丝来说,这位艺术家对蘑菇的兴趣并非无从得知,在他的作品和其他文本中经常会不经意地提到这点。但是当帕斯卡尔和金斯顿开始和这些档案打交道时,他们立刻被大量的真菌学文献和材料所吸引。从组织和收藏管理的角度来看,这种漠视主题的做法受到了制度上的谴责。档案的问题在于,即便足够幸运给档案盒找到了一个收容所,从无数书籍、照片、信件和短时效藏品中挖掘出来的叙事,也会受到使用者动机的影响。起初,档案保管员们并不认为帕斯卡尔和金斯顿对真菌学的叙述有多么重要,但随着两人挖掘得越来越深,周围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对他们的调查方式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