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些观众朋友就忍不住怒骂了起来:租界区那些指手画脚看热闹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没有民族大义,如此缺乏危机感!
其实这真的无可厚非,百分百的感同身受永远不可能存在,当下未生病的人无法体会生病的人有多难受,当下生活平顺的人也无法感受在低谷挣扎的人有多痛苦。这就仿佛网络上的那个段子:
死生【我听说那边房子塌了,
就过去看热闹。
没想到是我家房子塌了,
一下子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生一定是命运,死可以是选择。
战场之上,处处*机,能活着,不得不说是命运的眷顾:
- 新兵队伍遇到日本部队一触即溃,子弹呼啸带走人命,大刀挥舞下,同袍的血泼了一头一身;好容易躲开了日本兵,败退的国军队伍又在抓逃兵,*起同胞来竟比日本人还干脆利落——能活着被收编到谢晋元的部队,来到四行仓库,不得不说老葫芦、端午和小湖北,很幸运。
- 姜武饰演的“瓜怂”老铁,被子弹打中头部,却只是打穿了面颊,留了一条命,是幸运。
- 渡河给四行仓库战士们送旗子的女学生,在子弹丛里安全地游了个来回,也是幸运。
命运让人生,却也让人求生不得:
老葫芦混入平民队伍里,想趁乱过桥前往租界区,却在遭到拒绝之后被日本人抓住、虐*;端午和老算盘想从河道逃走,路遇日本人从水路偷袭,只得潜在水中躲避,从日本人手中逃得一命,同行的另一名逃兵则在水底溺死了。
与这些和生有关的挣扎相对应的,产生强烈对比的,则是片中人物对于死的选择。
- 七月把小湖北带到谢晋元面前,在得到团长“带带他”的指示后,开心地笑着对他说:“等我死了,你替我。”
- 日军进攻,钢板防护难以穿透,战士们身绑炸药,排着队用身体去冲开钢板,阻挡攻击:“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 为了让四行仓库战士们的真实情况展现在世人面前,平民义士们迎着狙击,用命去接力把电话线递送过桥:“弟子从小就跑得快,愿意一试。”
影片结尾处,幸存的战士们趁夜过桥,而留下吸引火力的战士们慷慨赴死,而老算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处租界了。死和生,在此时形成了强烈对比,想苟且求生不易,想慷慨赴死亦难。
醒《呐喊·自序》中鲁迅先生与钱玄同先生的对话饱含深意: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声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影片中出场角色众多,但总结来看也只有几类人。
- 舍生取义、慷慨赴死者,如谢晋元麾下部队。
- 身处战场、苦求活路者,如端午、羊拐、老铁等。
- 身处租界,对战事毫不关心者,如记者、赌场、梨园、麻将桌等诸人。
- 身处租界,对战事关切、观望者,如拿着望远镜观望的教授等。
- 身处租界,对战事关切却一无所知者,如热血上头渡河而过的学生等。
同样地,这也像极了当时的中国:一小部分人觉醒了,一些人有觉醒的意识,但大部分人或于无幸处尚存侥幸、或于苦海中仍麻木无知,还有些人空有一腔热血却对事实现状毫无概念,以至于或许帮了倒忙乃至丧命其中。
彼时的中国民众,需要用鲜血唤醒——需要先觉醒的先驱们,用他们自己的鲜血唤醒。
《八佰》通篇,确实是一个关于觉醒的故事,所以如果让我概括主题,我会用一个字:醒。
- 但问题来了,如果像租界区的人们一样,不管换了什么天,都能安全无虞,民众为什么要觉醒,要舍弃自己的血肉之躯?
- 除了对勇敢无畏战士生命的敬意之外,那些唤醒沉睡民众的、深藏在中国人潜意识中却无比强大的东西,是什么?
- 贯穿南北,横跨西东,操着不同方言的人聚在上海这个小小的四行仓库里,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答案就在影片的意象运用之中。
白马如果说四行仓库的战斗和剧中每个人物的成长是明面上的故事,那么影片中意象的运用则点明了整个故事之所以能立得住的精神内核。
白马贯穿了故事的始终,皮影是赵子龙,他“不为兄弟,保卫国家”,是先觉醒的战士们的精神所在,而地图,则告诉观众何为家国。《八佰》以白马为线索,用皮影和地图在关键情节上进行意象与情感的升华,揭示了彼时广大国人的觉醒全过程:
白马第一次出现,是从马房里嘶鸣着冲了出来,它恐惧而慌乱,直到被擅长驯马的七月安抚。正如初遭战乱变故的端午们,恐惧、慌乱、茫然。
第二次:日军利用毒气弹首次进攻四行仓库,战斗尾声,白马向外奔跑,而后面战场上尸体堆叠。此时的端午,偶然落水发现了通往租界区的水道,逃离战场的念头在心底滋长。
此时地图上线,端午被教育*人之后,和齐家铭求情希望可以离开,期间齐家铭转动着地球仪问:“俺们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