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同无。极:至也,一说准则。士也罔极:采用朱子与流沙河先生注解,指其心叵测。
言桑之黄落,以比己之容色凋谢。遂言自我往之尔家,而值尔之贫,于是见弃,复乘车而度水以归。复自言其过不在此,而在彼也。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靡室劳矣:言所有的家庭劳作一身担负无余。靡:不,无。室劳:家务劳动。夙:早。兴:起也。
兄弟:多名学者解释为夫妻,古代重视血亲,以兄弟比喻好的夫妻关系。比如《周南.关睢》“琴瑟友之”、《邶风.谷风》“宴尔新昏,如兄如弟”。之所以解释为娘家兄弟,是受汉代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的解释影响。以下为李山教授《诗经导读》第49讲截屏。
诗经导读第四十九讲
咥(xì):笑貌。静言思之: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言,音节助词,无实义。
躬自悼矣:自身独自伤心。躬,自身;悼,伤心。
言我三岁为妇,尽心竭力,不以室家之务为劳。早起夜卧,无有朝旦之暇。与尔始相谋约之言既遂,而尔遽以暴戾加我。兄弟见我之归,不知其然,但咥然其笑而已。盖淫奔从人,不为兄弟所齿,故其见弃而归,亦不为兄弟所恤。理固有必然者,亦何所归咎哉?但自痛悼而已。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及:与也。
隰(xí):指古代隰水。余冠英(1906-1995)先生考察了,说这个字,这个“隰”,沼泽,不对!读“tuo”。
流沙河先生详细考察过,查了他们女子送男子走的这条路,有一条河叫隰河,这条河现今由于黄河改道,已经不存在了。这个女子的家在朝歌城的郊区,城外,这里是一条河,就是古代的淇水,他们渡过了淇水,再往东一直送到顿丘,送到顿丘的那头要经过一条水,叫隰水,就是古代的“隰水”,他们经过了两条河,先是渡过了淇水,然后走这儿到顿丘还要渡过这个“隰水”,这个“隰水”的“隰”,余冠英先生考证这个字要读“tuo”,就是这个隰,这样的读法绝对是可信的。
泮:涯也,水边。总角:女子未许嫁则未笄,但结发为饰也,中国古时少儿男未冠,女未笄时的发型。头发梳成两个发髻,如头顶两角,故称总角。总角之宴:指他们俩结婚前的恋爱欢乐时光。晏晏:和柔也,和悦貌。旦旦:明也,一说诚恳貌。
反:违背(牟庭《诗切》、祝敏彻《诗经译注》、语文课本);二说:复其前言(郑玄《笺》、孔颖达《疏》、苏辙《诗集传》);三说:反复(范处义《诗补传》、朱熹《诗集传》、季本《诗说解颐》、陆化熙《诗通》);四说:反,本也。本,始也。不思其始,即上“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五说:反,另一面,指以往相爱的一面(高亨《诗经今注》);六说:反,返也。不想那样的生活再回来。整句翻译为:记得当年和他许的愿,事儿过去了想它也枉然(余冠英《诗经选》)。以上六种“反的”解释全部能讲通,故全部列出。
亦已焉哉:也就罢了的意思,表女子决绝之情。已:止也。焉哉:加强语气词,表示感叹。
言我与女本期偕老,不知老而见弃如此,徒使我怨也。淇则有岸矣,隰则有泮矣,而我总角之时,与尔宴乐言笑,成此信誓,曾不思其反复以至于此也。此则兴也。既不思其反复而至此矣,则亦如之何哉?亦已而已矣。《传》曰:“思其终也,思其复也。”思其反之谓也。
(全诗六段,只解说快乐的前二段,后面的只作注解,不作解说,实在不忍心去解说后四段),以下我听完国学大师流沙河先生《诗经点醒》后所作,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痴情的卫女,满怀对未来爱情和婚姻的美好向往,爱上了表面上憨厚(蚩蚩)的外来的齐国男子(氓),与其私订终身,分别时恋恋不舍,送情郎渡过淇水,一直到卫国边境的顿丘,几百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再向前就是齐国了。
我看了无数次,才看懂“匪我愆期,子无良媒”,终于明白这是女子的守身自保之语,是女孩子最后的底线,可怜的姑娘。
注意,上百里在路上至少要走两天,走了两天都是小路,很荒凉的地方。顿丘那一个古镇可能还有旅馆,因为还远,他还没有到,那么那天晚上就住了旅馆,住了旅馆然后这个女子就说了,不是我延期。
“匪我愆期”,“愆”就是往后面推,“期”,婚期?在这儿不是。很简单,这个顿丘一定是古代的一个小的镇,送到宾馆里住下,住下这个男子就要求那个,女子就说不行,时间还不到。男子就责备她:你拖延什么吗?女子说的:不是我拖延,是“子无良媒”,你看你连一个媒人都没有请来。那时的媒人是官媒,其实就是现在的法律承认。一定要有媒嘛,你连媒都没有,所以不能够在宾馆里有再超越的事情了。恋爱只能够这样,因为这个女子还有一些守卫自己的红线,就跟他解释不是我拖延着不上床,实在是你连一点手续都不具备。
然后“将子无怒”,“将”要读“qiāng”,将者请也,“请子无怒”,请你不要发脾气。因为你可以推测那天晚上在宾馆里男子就大发脾气了,起初看着还憨痴痴的,到了这儿就发脾气了,那个女子说的:请先生不要生气。
你注意,第一段用了三个“子”,“子”是男子尊称,就先生。“送子涉淇”,我送先生过了淇水。“子无良媒”,先生你没有找到好的媒人来。请先生不要生气,“将子无怒”。
“秋以为期”,我们就把婚期定在今年秋天,有没有媒人,我也不在乎了。你注意收丝是在夏初,那么到秋天至少还有两个月吧,女子就跟他许了,这个叫私订终身,这个就已经是淫奔野合了。
这是第一段,把男朋友送走了,送到顿丘这儿。女子也有所觉察不能再送了,再送要出事,所以我们可以推测这个男子的家在哪里,因为这样顿丘再一过去,最近的地方就是山东境内。收生丝的贩子是齐人,齐国古代经济、文化发达,那个地方的男子也奸猾些,那么憨痴痴的只是他表面上装得很萌的样子,就把女子骗到了。
把这个男朋友送走了以后,女子就在她那个村里天天盼望。因为从前的村,每个村有个寨子,寨子周围筑了土墙,出这个村一定要出这个寨子,有一个门,不是四面八方都是敞开的。古代那个社会容易发生各种互相侵犯,每个村它要自保,周围都是筑了院墙,有一个关,夜晚门还可以锁上,那么进村来一定要进那个关。
这个女子一天在家中,又不能够出去到处走,父母不允许。在家中想这个男子,就爬到自己家里那个院墙上的缺口。“乘彼垝垣”,乘者升也,“乘”字的古文字写法是两只脚踏着木头,意思就是爬梯子上去,梯子搭起,爬到自家院墙的那个缺口那儿,有个缺口才好张望,那个女子趴在缺口那儿,两个手就靠到缺口,就往那头望,望那个复关,望着男子回到村中来。那个关就是栅,她那个村子周围那个寨子有个门,就去看,看那个男朋友回来没有,一天到晚就趴到墙缺口上,在那儿看。还是很老实的一个女子,如果画插图的话可以画她的背影,一个院墙的缺口,她两个手趴在上面的,憨痴痴地往远处的那个村的栅子口那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