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对淡，薄①对浓。暮鼓对晨钟②。山茶对石菊③，烟锁对云封。金菡萏④，玉芙蓉⑤。绿绮对青锋⑥。早汤先宿酒⑦，晚食继朝饔⑧。唐库金钱能化蝶⑨，延津宝剑会成龙⑩。巫峡浪传，云雨荒唐神女庙⑪；岱宗遥望，儿孙罗列丈人峰⑫。
【注释】
①薄：在平水韵里属于入声“十药”，故此处可与“浓”相对。
②暮鼓对晨钟：钟楼和鼓楼（合称“钟鼓楼”）是中国古代主要用于报时的建筑，日出敲钟，日落击鼓。它们多建筑于某些历史悠久的城市的中心地带或宫廷、寺庙内。后人以“晨钟暮鼓”借指时日推移，如南宋陆游《短歌行》：“百年鼎鼎世共悲，晨钟暮鼓无时休”。或比喻使人警觉醒悟的话，如清宣鼎《夜雨秋灯录·玉红册》：“三复此编，可当晨钟暮鼓，唤醒众生。”
③山茶对石菊：山茶：指山茶花。石菊：别称石竹、绣竹，俗称“石菊花”，一种石竹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光滑多枝，花品有粉红、紫红、白色各种。南宋史铸《石菊》：“干弱叶纤花特奇，艳浓九夏到秋时。枝头结实元为药，争奈越中人罕知。”按：“石”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一陌”，“菊”在平水韵里属入声“一屋”，故此处可与“山茶”相对。
④金菡萏（hàn dàn）：黄金打造的莲花。菡萏，本义指莲花的花苞，代指莲花。
⑤玉芙蓉：玉石雕刻的荷花。芙蓉，荷花的别名。
⑥绿绮对青锋：绿绮：指绿绮琴，古琴名，泛指名贵的琴。西晋傅玄《琴赋序》：“……司马相如有琴曰绿绮，蔡邕有琴曰焦尾，皆名器也。”青锋：指青锋剑。因其剑刃锋利，色呈淡青色，故名“青锋剑”。常泛指锋利的宝剑。明祝允明《宝剑篇》：“我有三尺匣，白石隐青锋。”
⑦早汤先宿酒：早汤：早上的醒酒汤。汤，特指醒酒汤。宿酒：隔夜未醒的酒力。宿，隔夜。唐白居易 《早春即事》：“眼重朝眠足，头轻宿酒醒。”
⑧晚食继朝饔（yōng）：晚食：晚餐，吃晚饭。朝饔：早餐，吃早饭。饔，早饭。《孟子·滕文公上》：“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东汉赵岐（qí）注：“饔飧（yōng sūn），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
⑨“唐库”句：指唐穆宗于殿前种千叶牡丹，每夜有黄白蝴蝶飞集花间，宫女得之皆库中金玉所化之事。事见《太平广记·伎巧三·韩志和》引唐苏鹗《杜阳编》曰：“上（指唐穆宗）于殿前种千叶牡丹，及花始开，香气袭人，一朵千叶，大而且红。上每睹芳盛，叹人间未有。自是宫中每夜，即有黄白蝴蝶万数，飞集于花间，辉光照耀，达曙（直到天明）方去。宫人竞以罗巾扑之，无有不获者。上令张网于宫中，遂得数百。于殿内纵嫔御（帝王的侍妾与宫女）追捉，以为娱乐。迟明（黎明，天快亮的时候）视之，则皆金玉也。其状工巧，无以为比。而内人（宫女）争用丝缕绊其脚，以为首饰。夜则光起于妆奁（梳妆用的镜匣）中。其夜开宝厨（藏宝库），视金屑玉屑藏内，将有化为蝶者，宫中方觉焉。”
⑩“延津”句：典出《晋书·张华传》：“华（即张华）闻豫章（古郡名，辖境大致同今江西省）人雷焕妙达纬象（星象），乃要焕宿，屏（屏退）人曰：‘可共寻天文，知将来吉凶。’因登楼仰观，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间颇有异气。’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因问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曰：‘欲屈君为宰，密共寻之，可乎？’焕许之。华大喜，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遣使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华得剑，宝爱之，常置坐侧。……华诛，失剑所在。焕卒，子华（雷焕的儿子雷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古代津渡名，晋时属延平县，在今福建南平市东南），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反。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华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验乎！’”意为西晋张华常见二十八宿的斗宿和牛宿之间有紫气，便秘密邀请精通星象的雷焕察看天象。雷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上达于天所致。”张华问：“宝剑在哪里？”雷焕说：“在豫章丰城县。”张华便任命雷焕为丰城县令，让他去掘宝剑。雷焕到了丰城县，果然在县城监狱的屋基下掘得龙泉、太阿两口宝剑，于是雷焕自留一把，送给张华一把。后来张华被诛，其剑不知去向。雷焕死后，他的儿子雷华佩其剑过延平津，剑忽然从腰间跃出跳入水中，派人下水搜寻，只见两龙盘踞在水中。雷华感叹说：“我父亲临终时说‘灵异之物，终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张公在世时曾说‘天生神物，终当合耳’，今天的情况就是二人话语的验证啊！”雷焕：字孔章，西晋名士。精通天象，曾任丰城县令。
⑪“巫峡浪传”二句：巫峡：长江三峡之一，西起巫山县东大宁河，东至巴东县官渡口。浪传：空传，妄传，没有根据地传说。云雨荒唐神女庙：指楚王游高唐，梦巫山神女，朝云暮雨，王为之立庙之事。典出战国楚宋玉《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白天睡觉），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愿为你侍寝）。’王因幸之（楚王于是和她同寝）。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巫山的南面），高丘之阻（高山的险峻之处），旦为朝云（早上化作云霞），暮为行雨（傍晚变成烟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次日清早）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按：“峡”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七洽”，故此处之“巫峡”可与下文之“岱宗”相对。
⑫“岱宗遥望”二句：岱宗：泰山的别名。丈人峰：泰山上的一座山峰，因其形状像腰背弯曲的老人，故名。另，丈人峰周围有数座小的山峰与之相配，好像老人的儿孙，故曰“儿孙罗列丈人峰”。
【译文】
清与淡相对，薄与浓相对。傍晚的鼓响与清晨的钟声相对。山茶花与石菊花相对，烟雾缭绕与云气弥漫相对。黄金铸造的莲花与玉石雕成的荷花相对。绿绮琴与青锋剑相对。早晨起来要先喝醒酒汤以消除隔夜的醉意，早饭吃过后接着还要吃晚饭。唐穆宗时钱库里的金玉能化成蝴蝶，在延平津雷华佩带的宝剑跃入水中变成蛟龙。巫峡之地，流传着楚王与神女幽会并为其建庙的荒唐故事；远望泰山，群峰像围绕在老人身旁的儿孙一样罗列于丈人峰周围。
繁对简，叠①对重。意懒对心慵②。仙翁对释伴③，道范对儒宗④。花灼灼⑤，草茸茸⑥。浪蝶对狂蜂⑦。数竿君子竹⑧，五树大夫松⑨。高皇灭项凭三杰⑩，虞帝承尧殛四凶⑪。内苑佳人，满地风光愁不尽⑫；边关过客，连天烟草憾无穷⑬。
【注释】
①叠：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六叶”，故此处可与“重”相对。
②慵（yōng）：懒惰，懒散。
③仙翁对释伴：仙翁：年老的神仙，一般是道教的修行者。也可作为对年老德高的道士的敬称。释伴：佛徒，佛教修行者。
④道范对儒宗：道范：道家典范。儒宗：儒家宗师。
⑤灼灼：鲜艳的样子。语出《诗·周南·桃夭》：“桃之夭夭（茂盛的样子），灼灼其华（通‘花’）。”意为桃树长茂盛，桃花开得鲜艳。按：“灼”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药”，故此处可与下文的“草茸茸”相对。
⑥茸茸（róng róng）：柔细浓密的样子。唐韩翃（hóng）《宴杨驸马山池》：“垂杨拂岸草茸茸，绣户帘前花影重。”
⑦浪蝶对狂蜂：浪蝶：任意飞舞的蝴蝶。狂蜂：尽情飞舞的蜜蜂。今有成语“浪蝶狂蜂”，指纵横飞舞的蝴蝶和蜜蜂，或比喻轻薄放荡的男子。
⑧君子竹：即竹。因竹子心虚节贞，耐寒挺立，德比君子，故称为“君子竹”。
⑨大夫松：典见《艺文类聚·木部上·松》引《汉官仪》曰：“秦始皇上封太山（即泰山），逢疾风暴雨，赖得松树，因复其道，封为大夫松也。”按：《史记·秦始皇本纪》亦载此事：“（秦始皇）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然未言及所封者乃松树。言始皇所封乃松树者，首见东汉应劭之《汉官仪》。另，“五大夫”乃秦汉时之官爵名，为二十等爵之第九级，非谓“五个大夫”也。后人不明，遂附会“五大夫”为五棵树或五株松矣。《史记·高祖本纪》：“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南朝宋裴駰集解引苏林曰：“五大夫，第九爵也。”《汉书·食货志下》：“千夫如五大夫。”隋颜师古注：“五大夫，旧二十等爵之第九级也。至此以上，始免徭役。”
⑩“高皇灭项”句：典出《史记·高祖本纪》：“高祖曰：……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即张良，字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kuì xiǎng，粮饷，军粮），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高皇：即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太祖乃庙号，高皇帝乃其谥号。项：指项羽。在垓下（在今安徽灵壁县以南）被刘邦数十万大军包围，后逃至乌江（在今安徽和县乌江镇）而自刎。三杰：指张良、萧何、韩信。
⑪“虞帝承尧”句：虞帝：即舜帝。舜乃有虞氏，故称“虞舜”或“虞帝”。承尧：舜帝继承的是尧的帝位，故曰“承尧”。尧，尧帝。尧乃陶唐氏，故又称“唐尧”。殛：*死，诛*。四凶：尧舜时代的四个恶名昭著的部族首领。《尚书》谓乃“共工、驩兜（huān dōu）、三苗、鯀（gǔn）”四人。《尚书·舜典》：“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左传》谓之“浑敦、穷奇、梼杌（táo wù）、饕餮（tāo tiè）”四人。《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 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 、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史记》谓之“浑沌、穷奇、梼杌、饕餮”四人。《史记·五帝本纪》：“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浑沌。少暤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天下谓之梼杌。此三族世忧之。至于尧，尧未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谓之饕餮。天下恶之，比之三凶。舜宾于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裔，以御螭魅，于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按：从“殛”字来看，此处的“四凶”取《尚书》中所谓的“四凶”的可能性较大。另，“殛”今读jí，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三职”。另，《左传》《史记》皆言流四凶，未言*四凶。《尚书》所言*者，亦仅一鯀耳，此曰“殛四凶”，不知何出。
⑫“内苑佳人”二句：内苑：皇宫内的庭园，亦指皇宫之内。满地风光：有的版本作“满地风花”。
⑬“边关过客”二句：边关：边境上的关口。过客：旅客。憾：有的版本作“恨”，亦可。
【译文】
繁杂与简单相对，叠加与重复相对。意态懒散与心情倦乏相对。年老的仙人与佛教的信徒相对，道教典范与儒家宗师相对。花鲜艳与草柔密相对。任意飞舞的蝴蝶与尽情飞舞的蜜蜂相对。数竿德比君子的竹，五棵官封大夫的松。刘邦能够灭掉项羽凭借的是张良、萧何、韩信这三位英才的能力，虞舜继承唐尧的帝位后诛*了共工、驩兜、三苗、鯀四个恶名昭彰的坏人。皇宫内苑的美人，看着满园的风光不觉产生了无尽的愁思；边塞关口的过客，望见连天的烟草不觉生发出无穷的憾恨。
【译者简介】
车其磊 作家、学者、特约撰稿人。已出版原创作品《请问，这里是江湖吗？》《未老白发诗》和译注作品《王国维词评注》《父子宰相家训译注》《文心雕龙译注》《声律启蒙译注》《笠翁对韵译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