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诞生于1923年,为同名诗集《红烛》的序诗。全诗9节,分别围绕“红”“光”“烧”“泪”“流”“灰”“果”“因”等关键词而展开,既绘红烛之形色,又塑红烛之灵魂。
首节的五个短句,以当下的审美标准而言属于大白话,缺乏诗情画意。唯一的亮点,在于“吐”的行为。诗人永远也无法真正把心从嗓子眼中“吐”出来,“吐”不过是借一毫无道理的反常态要求,倾诉一位赤子对国家与时代的一份无比真挚的热爱之情。
第2、3两节扣住“光”与“烧”而展开。“光”是“烧”之果,“烧”是“光”之因。诗人写红烛之光时,先用三个问句引发读者的思考:“是谁制的蜡——给你躯体?是谁点的火——点着灵魂?为何更须烧蜡成灰,然后才放光出?”再用“矛盾!冲突!”“不误,不误!”三个感叹句进行回答,最后以“这正是自然的方法”作结,强化因燃烧而发光的必然性与合理性。两节诗句中,“点着灵魂”的“谁”是诗意的着力点。不确指的“谁”当然既可以是诗人自身,也可以是时代和社会。从诗句本身的隐藏意义看,更应该是新文化的时代潮流和觉醒中的青春生命的结合体。
第4节虽继续写“烧”,但视角转向“烧”的对象与结果。“烧破世人的梦,烧沸世人的血—— 也救出他们的灵魂,也捣破他们的监狱!”四个诗句中,前两句写现实,以“梦”之虚幻缥缈描绘世人对社会的非理性认知,以“烧沸”的期盼呈现世人普遍性的冷血;后两句写理想,以“救出”“捣破”写燃烧与光的价值和力量,以“监狱”揭示因思想、文化、精神的封闭而带来的人性的束缚和灵魂的囚禁。此节文字中的“红烛”显然具备了照彻昏暗、唤醒麻木的先驱者特征。这样的先驱者,为了“他们的灵魂”的救赎而心甘情愿地拆下自己的肋骨当火把。
第5-7节属于诗意的第一个转折点,由奉献、牺牲的浪漫与豪迈,转向行为价值的终极追思。其中,第5节的三个短句,前两句“承上”,后一句“启下”,在一边“心火发光”一边“泪流开始”的矛盾中申诉“痛并思考着”的普适性价值。第6节的“匠人造了你,原是为烧的”,既赋予了红烛以牺牲的崇高与悲壮,又强化了红烛与生俱来的悲剧性角色定位;而“是残风来侵你的光芒,你烧得不稳时,才着急得流泪!”则又将“流泪”翻出了新意,凸显出红烛渴望更完美地燃烧的彻底奉献精神。第7节以“脂膏”代替了“泪”,直接点明烛泪对于人间的营养价值,宣告其“培出慰藉的花儿,结成快乐的果子”的巨大功用,使原本抽象的奉献与牺牲拥有了实实在在的成果。此三节诗句,欲扬先抑,让“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泪”不再具有任何的悲伤与凄凉,完全转换为一种迫不及待地完整性付出,转换为为了理想而甘愿献出一切的彻底牺牲精神,转换为足以滋养千秋万代的丰厚的物质养分和精神养料,转换为可以期待并切实拥有的慰藉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