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闻一多毕竟不是生活在文化与思想的真空中。“五四”精神对旧文化、旧道德的彻底性摧毁,西方文化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极度推崇,20世纪20年代初期中国社会的沉重现实,都在特定的时空中逼迫着闻一多不得不全方位思考奉献与牺牲的价值。投射到《红烛》中,此种思考便体现为一方面诗人热情洋溢地颂扬红烛的自我燃烧与点亮,另一方面又反复喟叹整个社会的无边黑暗与难以改变。与鲁迅一样,闻一多也清醒地认识到“世人”的冷漠、自欺,幻想着凭借了一己之力而“烧破世人的梦,烧沸世人的血──也救出他们的灵魂,也捣破他们的监狱”,但“流一滴泪,灰一分心”的现实却又随时警醒他不得不反思此种燃烧的真实意义。现实与理想,在特定的时代与特定的灵魂中凝聚成一个因果关系的死结,灵魂向往着创造光明,现实却只能收获灰心流泪。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求得现实与理想的调和?鲁迅寄希望于“真的猛士”,闻一多则诉之于“莫问收获,但问耕耘”的价值取舍。闻一多并不否认社会的黑暗和国民的愚昧,也并不隐藏自身对社会的失望甚至绝望,但绝不因此而放弃了自身的努力。此时的闻一多,或许是一位社会改良主义者,只想着尽最大的力、发最强的光,在层层暗夜中获取灵魂的安宁。
3.《红烛》与《立在地球边上放号》的情感差异
从诗歌风格而言,《红烛》直面沉重的现实而抒发舍生取义的牺牲精神,属于典型的现实主义;《立在地球边上放号》淡化社会环境而一味放大个体的创造力量,属于典型的浪漫主义。从诗歌情感而言,《红烛》悲而不伤,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中试图用自身的一腔热血作路标,以伟大的牺牲抒写并不缤纷的图画;《立在地球边上放号》张扬有余而厚重不足,在“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极度自信中无限放大青春的力量,用浓烈的浪漫遮蔽了现实的惨痛。如果将这两首诗歌比作两个历史人物,则《红烛》只能是杜甫,《立在地球边上放号》只能是李白。
4.《红烛》是一首咏物诗。咏物,或托物言志,或借物抒怀。闻一多借“红烛”这一意象,言了何志,抒了何怀?
【提示】红烛烧蜡成灰,为创造光明而彻底牺牲自我;红烛伤心落泪,为创造光明而忍受各种苦痛;红烛以“莫问收获,但问耕耘”的价值诉求,追寻将个体无私奉献于并不美好的时代的决心……红烛的这些品质,代表的是诗人内心中秉持的价值观念。在20世纪20年代初的社会大变革中,诗人怀揣赤诚的爱国爱民之心,可能通过自身的奉献而唤醒世人沉睡的灵魂,为世界带来“慰藉的花儿”和“快乐的果子”。可以说,“红烛”就是诗人光辉人格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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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祥 ,“三度语文”首倡者,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江苏省教学名师。出版个人教育专著12部,发表教育类文章一千余篇。其“三度语文”教学主张在国内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中国教育报》《江苏教育》《中学语文》等报刊均有专文推介。应邀在17个省开设示范课和主题讲座共二百余场。教学专著各大实体书店和各大网络书店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