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多·雷尼《圣塞巴斯蒂安》
当时不少作家赶到三岛自*的现场,但只有川端获准进入。人们后来推测,三岛剖腹对川端造成的冲击,是川端自*的原因之一。
他当然断无可能认同以武士方式剖腹的三岛由纪夫。事实上,川端曾直接表露过反对自*的看法:
我的随笔《临终的眼》中曾写道:“无论怎样厌世,自*不是开悟的办法,不管德行多高,自*的人想要达到的圣境也是遥远的。”我既不赞赏也不同情芥川,还有战后太宰治等人的自*行为。(《我在美丽的日本》)
然则川端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自*呢?
在《临终之眼》中,川端虽然声言“自*不是开悟之法”,但他也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作为艺术家,衰老乃无法挽回的悲剧;而作为一个人,或许又是一种幸福。当然,这是虚构。这种暧昧的语言令人无法容忍。而于此妥协之中,我又感触到一缕轻拂的南风,告知我淡忘一切。因为恰恰相反,我觉得人类更了解死而不是生。为此人类才得以生存。
川端晚年身体十分衰弱,依赖安眠药才能正常工作和消息,数次因安眠药戒断或中毒入院治疗。《山音》中,川端反复书写过信吾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据说,人在临死前会听到山音,这是一种不祥之兆。小说开篇即写“信吾似乎感到自己的人生已经逐渐消逝”,而在当夜,他听见了山音:
它很像远处的风声,但有一种地声般深沉的底力。信吾以为是耳鸣,摇了摇头。
声音停息。
声音停息之后,信吾陷入恐惧中。莫非预示着死期将至?他不寒而栗。
川端自*之时,即将年满73岁。他的祖父,就是在73岁去世的。不知川端是否也听到了山音、想到了他曾在《十六岁的日记》中记录的缠绵病榻痛苦不堪的老境。
川端曾说:“自*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与太宰治的殉情、三岛的剖腹这种戏剧性的死亡相比,无言地死于衰老实在不足成为谈资。
以当下的眼光审视,川端当然是不合时宜、易被人们遗忘的:其人个性不够鲜明、经历不够传奇,难被标签化;其书也过于古典,不再适合影视改编。但在这个传统美学衰落的时代,能否无限地活,并不在于川端的文化性格是否合乎时宜。“当下”是变动不居的,而得以流传的作品,自有某种坚固而臻于永恒的东西。
责任编辑:彭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