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是辣疙瘩咸菜,自家的咸菜缸里腌出来的。辣疙瘩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每到秋天,下霜前收回家,去缨,洗净,晾干,放进一个大沙缸里,加上大盐,清水,上面用石板压实。沙缸放在墙角,风吹过,日晒过,盐慢慢浸,青白的皮变成棕色,辣味没了,咸香的味道浓了。
乡里人家的饭食简单,每顿饭都少不了咸菜,切成块,切成条,完全随自己心愿。如果切成细丝,加点小葱、香菜,洒上酱油、醋,调着吃,就是很讲究的人家才有的。如果再滴上几滴小磨香油,那就是逢年过节或是待客时的待遇。平时活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地里劳累回来,刚摊好的煎饼或是刚出锅的窝头,拿一块咸菜条,脆生生地嚼,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又充饥,又解乏。
记得上中学时,学校离家十几里,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带回来的饭有煎饼,有加了粗粮面的饼,用竹篮盛着,挂在宿舍里的墙上。每天上课前,把自己的干粮用小笼布包着,送到学校的伙房里,伙房里帮着热透,放了学,再去领回来。伙房里不给学生炒菜,学生吃的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回来的咸菜。母亲把咸菜切成条,加油炒了,用个四方的铝盒装着,再装在一个塑料绳编的网兜里。到了学校,连同装饭的篮子一起挂在墙上。吃饭时,我们聚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几块砖头或是平整的石板,就成了简易的饭桌。大家都没有菜,都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偶尔有人带来炒熟的花生米,大家分分,吃得满嘴里香。条件虽然苦了点,但大家在一起,吃得热闹。
以后进城读书,条件好了,每顿饭都能吃到菜,也就不再带咸菜,但每次回家,不管饭桌上有多少菜,咸菜总是少不了的。就是现在,仍然喜欢老家的疙瘩咸菜。母亲在阳台上放了一个不大的沙缸,每年秋天,都会去市场买几个辣疙瘩腌上,等到第二年春天,腌透了的咸菜疙瘩,就会变着花样地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一根咸菜条吃在嘴里,慢慢地嚼,嚼出的味道丰富。冬天有烤地瓜的,连同咸菜疙瘩一起烤,满街上都是咸菜疙瘩的香。
有些东西,早就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就算不经常翻起,也总会有它的位置。就是普通如一个咸菜疙瘩,也会时不时地唤醒那些记忆里的思绪,让我们感到馨香,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