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撰《易图》一卷,清康熙内府仿宋咸淳元年吴革本刻本
朱熹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理学的偏好。朱熹在《朱子语类》卷一百四中自称:“某十数岁时,读《孟子》言‘圣人与我同类者’,喜不可言。”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要与圣人比肩的心态。而他的父亲朱松则由于长子和次子早逝,把传承学问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朱松本是理学大家罗从彦的弟子,但朱松并未在理学理论方面下太大的功夫,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儿子朱熹。绍兴十三年,朱熹14岁时,朱松病故,临终前把家中之事都托付会给了刘子羽,同时给儿子找了三位老师,分别是胡宪、刘勉之和刘子翚。三位老师虽然都信奉二程,但三人的道学重点有一定的差异,故而他们的教育使得早期的朱熹呈现出思想多重性,《朱子语类》卷一百四中称:“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兵法,事事要学。”然而在那个阶段,朱熹对佛学最感兴趣。
朱熹撰《孟子集注大全》十四卷,明初内府刻本
绍兴十八年,朱熹赴临安赶考,随身所带之书竟然只是一部宗杲的《大慧语录》,此事记载于《佛祖历代通载》卷三十:“朱文公少年不乐读时文,因听一尊宿说禅,直指本心,遂悟昭昭灵灵一著。十八岁请举时从刘屏山,屏山意其必留心举业,暨搜其箧,只《大慧语录》一帙尔。”而他在参加科考时,就是用禅学的观念来讲解《周易》《论语》和《孟子》,结果他竟然考中了,多年后朱子回忆时都觉得不好意思,《朱子语类》卷一百四中称:“是时文字不似而今细密,随人粗说,试官为某说动,遂得举。”后人考证实际的情况是,当时的主考官周执羔、初考官沈该、副考官汤思退等人恰好都喜好佛老,看来人的运气来的时候什么都阻挡不住。
考上进士后,朱熹被任命为同安主簿,在这个阶段,他的思想大变,而变化的原因是他正式拜李侗为师。李侗是罗从彦的弟子,罗从彦是杨时的弟子,而杨时又是二程的弟子,正因为这一个顺序,朱熹被称为二程的四传弟子。朱熹拜李侗为师时,已经24岁,当时李侗61岁,而由于这四位都是福建人,故朱熹又跟李侗、杨时、罗从彦并称为“闽学四贤”。
朱熹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一百卷,宋咸淳元年建宁府建安书院刻本
那个时候,朱子依然沉湎于禅学,他见到李侗时,竟然向老师请教禅学的问题。《朱子语类》一百四中称:“后赴同安任,时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禅)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重,却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回头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李侗听到了朱熹的问话,默不作声,而朱熹也很有意思,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下去,李侗依然不反驳,只让朱熹去读儒学著作。朱熹也只好按照老师的要求将这些书读来读去,某天他终于读出了味道,反过来再看他当年所读的佛书,觉得那些佛教观念漏洞百出。
朱熹撰《诗传大全》二十卷,明永乐十三年内府刻本
看来这位李侗的贡献“功不在禹下”,他竟然将一位如此迷恋佛学的人彻底转变过来。朱子也在多处提到这件事:“某少时未有知,亦曾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却是这边(指儒学)味长。才这边长得一寸,那边便缩了一寸,到今销铄无余矣。毕竟佛学无是处。”
钱穆认为,朱熹在李侗那里有三大收获:“所获于延平者有三大纲。一曰须于日用人生上融会,二曰须看古圣经义,又一曰理一分殊,所难不在理一处,乃在分殊处。朱子循此三番教言,自加寻究,而不自限于默坐澄心之一项工夫上,则诚可谓妙得师门之传矣。”(《朱子新学案》)李侗教给朱子学问要从生活中融会贯通,这是第一,第二条则让他学习古代的儒家经典,第三,则是理学的著名问题“理一分殊”。朱子就是遵循李侗的这些教导,而成为一代大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