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保牌后有亭子
如前所引,冯友兰认为,朱子的形上之学“系以周濂溪之《太极图说》为骨干”,由此可见,《太极图》对朱子的思想形成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而《太极图说》的首句―无极而太极也就成为了重点论辩的话题。关于何为“无极而太极”,朱子有着许多不同的说法,最为简洁者似乎应是《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中“无极而太极,只是说无形而有理”一句,显然这句话能让弟子们听懂,朱子的弟子们也在一遍遍地向他请教这个问题,而朱子在不同场合也做着不同的解释。
比如《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中称:“无极而太极,不是说有个物事,光辉辉地在那里。只是说当初皆无一物,只有此理而已。⋯⋯惟其理有许多,故物有许多。”从这句话可知,朱子认为天下还无一物时,道理已经存在,这应该就是以后所说的“理在气先”。比如朱熹在《答杨志仁》中称:“有此理后,方有此气。既有此气,然后此理有安顿处。大而天地,细而蝼蚁,其生皆是如此,⋯⋯要之理之一字,不可以有无论,未有天地之时,便已如此了也。”
看来朱子还是认为先有理,后有气,然而他又接着说,有了气之后,这个理才有附着的地方,朱熹也感觉到了“理在气先”是有条件的,追问到终极,这件事情变得也不成立。但对于理和气的定义,朱子又在《答黄道夫书》中称:“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开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他在这里用形而上和形而下分别解释了理和气,但他同时又强调,人物还有其个性在。
字体特别的文保牌
至于两者的关系,朱熹用了这样一番话来解释:
太极理也,动静气也。气行则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尝相离也。太极犹人,动静犹马。马所以载人,人所以乘马。马之一出一入,人亦与之一出一入,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
在这里,朱熹把理解释成太极,把太极的动静解释为气,而二者之间的关系则用人和马来形容,理就如同人,气就如同马,而人骑着马,就是理与气的关系。对于这个解释,到了明初,曹端在《辨戾》一文中进行了全面的剖析,他认为朱熹没有说清楚这个人和马是活还是死,如果是死人和死马,这个理论就不能够成立,为此引起了学界的很大波澜。对于曹端的这个观念,陈荣捷在《朱熹》一书中说:“曹端忽视朱子理气浑然之旨,而徒以比喻为病,非精微之论也。”
那朱熹怎样解释“理在气先”这个概念呢,《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中有这样一段话:
未有这事,先有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不成元无此理,直待有君臣父子,却旋将道理入在里面。
这段话仍然在强调先有理而后有气,但弟子们不干,仍然在不停地追问他,因为在天地之前,万物皆无时,怎么来解决理气的问题。《语类》卷一记录了这个问答:“问:先有理抑先有气?曰:理未尝离乎气。然理形而上者,气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岂无先后?”在这里的解释,朱熹的回答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坚决,他认为理离不开气。而卷一中还录有另一位弟子的问话:“或问必有是理,然后有是气,如何?曰: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是理。”
登阶朝圣
弟子问朱熹,是不是一定先有理后有气,朱熹在这里又说,理和气没有先后可言,如果一定要强调的话,那只能说是先有理。对于朱熹的这个解释,冯友兰称:“至于理与普通的气为有之先后,则须自两方面言之;盖依事实言,则有理即有气,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若就逻辑言,则‘须说先有是理’。盖理为超时空而不变者,气则为在时空而变化者。就此点言,必‘须说先有是理’。”看来,理和气的先后,究竟如何评价,要首先界定一个前提。
要想解释理与气在天地生成之初是否能够成立,就首先要解释天地是怎么形成的。而朱子的那个时代,他当然只能根据自己所了解的天文学知识予以解读,他的解读也很有情趣,《语类》卷一称:
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气之清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只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
朱熹的这段解释太口语化了,这就是朱子所认为的宇宙生成论,他这里面谈到了气有清浊之分。傅小凡认为,虽然这种观念出自《淮南子》,但朱熹却对此有所发展,他不再说“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而是说,清气在天上环绕于地,浊气则处在地的中央不再动。然而这个观念是朱熹早年的说法,到其晚年他又对自己的这个观念进行了修订,这是他在作《楚辞集注》时的新想法:
天之形圆如弹丸,朝夜运转,其南北两端后高前下,乃其枢轴不动之处。其运转者亦无形质,但如劲风之旋。当昼则自左旋而向右,向夕则自前降而归后,当夜则自右转面复左,将旦则自后升而趋前,旋转无穷,升降不息,是为天体,而实非有体也。地则气之渣滓,聚成形质者,便以其束于劲风旋转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甚久而不坠耳。
不容错身
这时的朱子认为天像一个圆球,日夜在旋转,然而天却是无形的,地则不同,地是气里的渣滓,所以它处在天的中央,因为有气的旋转,所以地保持着不动。而天地形成之初,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语类》卷一中朱子与弟子的对话也充满了独特的想象:
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时,想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脚便成地,今登高而望,群山皆为波浪之状,便是水泛如此。只不知因什么时凝了,初间极软,后来方凝得硬。问:想得如潮水涌起沙相似。曰:然。水之极浊,便成地;火之极清,便成风霆雷电日星之属。
当然,朱子在理学方面还有着太多太多的伟大贡献,这篇小文章无法涵盖他那么多的独特思想,有兴趣的朋友只能去读关于他的专著了。这里用张立文在《朱熹评传》中的一句话来说明,朱子是何等伟大:“中国哲学史上朱熹具有‘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的学术思想,他无疑是整个人类思想发展史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是继孔子之后儒学发展史上又一里程碑式的人物。”
然而无论于后世而言朱子是何等的伟大,他生前的日子却过得很苦,因为收入有限,又加上弟子众多,虽然弟子们有交学费,但那些弟子们又大多在他家吃住,估计所收的学费远远不够这些开销,因此朱子曾经想靠出版来赚些生活费用。然而他身边的朋友们可能觉得他太伟大,不应当去做这么低下的工作,对此表示出不理解,于是朱子还专门写信向朋友们解释,他为什么要搞印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