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时候,北京人是拿茄子当肉吃的。
暑天烦渴,谁也咽不下红烧排骨烙饼酱肉,把茄子晒干一点儿,口感韧而耐嚼,北京话就叫“肉头”,吃不下肉,取一点肉的口感,香美而清隽。家住北京西山的江宁织造曹家公子,写起豪门公府饮馔奇想驰骋,也得让贾府吃茄子干儿。
比如笃咸茄儿,笃字念二声,是做法,实际是道凉菜。王玥波在节目里说南来顺有这菜,我电话打过去一问,那头说没有——大概那也是老老年的事儿了。最后让我在德胜门内找到一家卖的,端上一瞧,就这个哇!怪不得茄字后头带儿化音,这干干巴巴的卖相好极有限。
做法其实简单得很。茄子连皮都不去,切三角大块儿晾它一上午直到发干,加大把鲜毛豆(黄豆也行)、大料瓣一煮,濞出汤来,撒一把蒜末、眉毛葱、香菜段儿,炸得了花椒油趁热一泼。
怎么吃呢?最好是放凉了。王玥波说就大火烧大馒头加碗绿豆汤,可以算一顿好饭,孟凡贵老师则说怹太奶奶在世时,老了牙口不好,爱吃烙饼芯儿,就一大碗煮烂乎的笃咸茄儿,听着都香——多香,只能咱们自己尝尝。要不在家做,那就得抱着淘旧书找古玩的心,满北京城慢慢儿找了。
▲北京相声界著名吃主儿孟凡贵老师做的,这成色就好很多
主编几乎没听过一个北京人不吃茄子汆儿。
汆儿的意思是浇在面上的菜,得带点儿汤。在爱吃的人眼里,不吃茄子汆儿面是一种不道德,那不叫茄子丁儿五花肉丁儿,那是堆叠在碗里的金花灿烂;吃完不添第二碗面,是一种不道德,因为他们觉得三过茄子汆儿的清香腴润而不顾,对不起张骞老先生开辟丝绸之路使茄子东传的苦心;吃茄子汆儿面不配蒜,那简直的应当下地狱,就生蒜瓣那是初级,切蒜末,在一小碗龙门米醋里搁上片刻往面上一浇,那叫会吃,要是配上腊八蒜,面里浇一勺腊八醋一拌,那才是无上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对待蒜的态度,其实映衬着对待面的态度——出门想吃面,要碰到一家卖茄子汆儿,同时免费不限量供应腊八蒜的馆子,那几乎可以闭着眼吃他们家每一种面,并边吃边祝老板长命百岁配享太庙位列仙班。端着这样一碗茄子汆儿面,哪怕北京国安跟葡萄牙国家队在你家楼下踢野球,C罗冲你们小区铁门一脚抽射,那也得吃饱了放下面碗再去,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