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风光
班超身在西域,不仅要应对随时有可能反叛的西域诸国,还要提防自己人射来的冷箭。
公元83年,汉章帝派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当李邑行至于窴时,恰逢龟兹进攻疏勒,李邑心里害怕,踯躅不前,于是给皇帝上奏章反对当时实行的西域政策,并诋毁班超:
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
把班超描述成在西域贪图美色温柔乡的土皇帝。所幸汉章帝没有听信李邑的话,并切责李邑,让他听班超节制。班超并没有借此公报私仇,而是派李邑护送乌孙质子回京师。这样做可谓一石三鸟:一来,可以彰显自己度量大,能容人,以此来聚拢众心,一致对外;二来,打发不愿意在西域效劳的李邑回京师,防止今后掣肘;三来,可以卖给李邑一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由此可见,班超处理人情世故,手腕老道,情商极高。这也是他在西域能长期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临别赠言公元100年,已担任西域都护多年的班超,越发思念家乡。自他首次出使西域至今业已近三十年。他的儿子班勇生长在西域,还未曾回过中土。因此,班超在给皇帝的上书中乞求朝廷准许他们父子还乡:
汉代西域都护府遗址
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
班超的胞妹班昭也为他上书求情,言辞哀婉,催人泪下:
……赖蒙陛下神灵,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积三十年。骨肉生离,不复相识。所与相随时人士众,皆已物故。超年最长,今且七十。衰老被病,头发无黑,两手不仁,耳目不聪明,扶杖乃能行……
这封书信感动了汉和帝,班超被准许退休回中土养老。
汉墓壁画中描绘的官员出行图
班超临行前和他的继任者任尚有一段对话。起因是任尚向班超请教治理西域的经验。班超的谈话可谓言简意深,在两千年后的今天看来,也是很有意义的。
班超对任尚说:
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
班超的话可谓是对人性的深刻洞悉。他知道,在西域是一个绝境。周围敌国环伺,手底下可用的人也都是从国内迁徙来的犯人。因此,只有团结这些人,同仇敌忾,才能在西域站稳脚跟。这样,就没必要对手下人太过严苛。抓大放小,才是关键。班超的行事风格颇有汉高帝刘邦的气派。当年刘邦让陈平拿钱在楚国行反间计,从来不问他怎么使用,收支多少。宽小过,总大纲,正是刘邦夺取天下的关键。可以说,班超颇有些枭雄豪杰的气概。假如他生逢乱世,纵不能一统天下,想必也能割据一方。
汉墓壁画中描绘的官吏牵马出行图
遗憾的是,任尚对班超的忠告十分不以为然。班超走后,任尚私下里对自己的亲信说:“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后来,任尚果然因不能协调好西域事务,被朝廷召回。事情的发展竟被班超言中。